“”澹台烨那张舌灿莲花的嘴碾压过无数朝臣,唯独在石冰雁这儿屡屡吃瘪。没办法,他一个朝廷重臣,不可能和泼妇似的,在国公府里同一个小丫头对骂。
眼看对方憋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石冰雁又在火上加了把油。
“忘告诉你了,妾身口味独特,就喜欢又丑又残活儿还好的。可惜这三样你全不占,要不相公你努力努力改变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张先《千秋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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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雪纷飞,众芳摇落。
粉白的花瓣从天而降,无声地零落成泥。光秃秃的枝头仍萦绕着清幽的暗香,仿佛在祭奠曾经盛放的美丽。
一只骨节扭曲的手缓缓抚过粗粝的树干。
男人以黑布蒙着眼,站得并不笔直,却如梅树般萧疏清瘦。他深吸了口气,嘴唇开裂出一个可怖的笑容:“红梅。”
“呀,神了!”石冰雁兴奋地一摇梅枝,将覆在枝头的霜雪簌簌震落,“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靠摸么?”
“是闻出来的。”梁笙道,“我家以前也有梅林,所以留意过。不同颜色的梅花,味道是不一样的。”
石冰雁抽了抽小巧的鼻子,东嗅嗅,西闻闻:“我怎么闻着都一样?”
“红梅浓郁,白梅清芳,黄梅甜淡。小姐沉心静气,仔细闻闻,还是能辨出差异的。”
红袍乌发的美人在梅树下仰首阖目。耳边微风轻拂,飞舞的细雪蛰在面颊上,融成一丝冰凉。
她嗅了一会儿,惊喜地睁开眼:“我闻出来了!你心真细,这么微小的差异,不花时间琢磨真的很难分辨。”
梁笙苦笑。他以前双腿俱废,整日坐在轮椅上无所事事,所以才有大把时间研究这些细枝末节的风物。
“以前很喜欢梅花罢了。”高雅而清冷,美丽又脆弱,却在苦寒之中傲霜斗雪,从不屈服。
石冰雁道:“凌寒傲骨,逆境从容,这梅花倒和你挺像的。”
将这乞丐救活之后,方知此人姓常名笑,表字忘忧,是乐湛大户人家的公子,因家道衰落沦为乞丐。
常笑胸有丘壑,腹有诗书,极擅礼乐,却一身伤残,不知历经了多少磨难。可饶是落魄如此,他也从未抱怨过什么,只是默默承受着生命里的艰辛,就像傲立在风雪中的寒梅,看似柔弱,实则坚韧。
“小姐说笑了。”梁笙道,“常某身残貌丑,不过是株命贱的衰草罢了,怎敢自比梅花?”
“面丑也比心丑好。”石冰雁叹了口气,“在我看来,你比那个澹台烨顺眼多了。”
听到这个名字,梁笙经不住心头一颤,早已失去知觉的眼部又开始疼起来。
见对方颤抖着手抚过面上的黑布,石冰雁惊觉失言,忙扶住他道:“我,我不提那混蛋了!你不用怕,他早被我气走,估计以后都不敢再来国公府。”
梁笙脸色苍白地道:“我无事。只是小姐大恩在下无以为报。”
“报恩还不简单?你再帮我调几张琴,写十篇曲谱就成!”
石冰雁原本闷在府里,整日被婚事扰得心烦。在挖掘到梁笙的诗乐技能后,她终于有事可做,天天在翠雪轩抚琴唱曲儿,小日子过得滋润悠闲。
她是舒爽了,澹台烨的日子却越发不好过。东都城里的风言已成倾洪之势,将国公府里二人的生活传得绘声绘色。什么朝暮相处、琴瑟相和,仿佛石四小姐和丑陋乞丐才是夫妇。
广大八卦群众纷纷表示扼腕,对着绿帽成荫的澹台府指指点点:“唉,瞧吧。银枪蜡头就是可怜,光脸长得好看有啥用?女人最需要的还是下半生(身)的幸(性)福嘛!”
“常某一定办到。”梁笙知道石冰雁正在兴头上,也不好扫她的积极性。可实际上,这位大小姐的礼乐天赋和聋子差不多。弹琴如同锯木,吹笛仿佛鬼哭。梁笙还要忍着酷刑在一旁指点。
“一言为定!”石冰雁闻言喜笑颜开,见外面起了风,便扶着他往梅林外行去。
“对了,常笑,你昨日作的那曲桃花劫我听着极好,能不能也吹给表姐听听?”
“可是皇后娘娘?”梁笙为难地道,“在下这般模样,怕是不宜入宫。”
“她如今不在宫里,在凌寒寺禅修呢。”
宁合容半个月前就被梁焓放出宫散心。只是以国母之尊不能随处落脚,便选了城郊一处山清水秀的寺庙静心修行。
石冰雁也知道帝后不和,表姐的性情不比自己豁达,只怕如今的心情糟糕得很,所以想去开解一番。
“凌寒寺?”梁笙想到自己也许久没见陈鸢了,便点头道,“好。”
两人刚出梅林,小桃迎上前来:“小姐,林大夫来了。”
石冰雁算了算日子,一拍脑门:“对,该换药了,快请他过来。”
刚被剜去双目的时候,梁笙疼得死去活来,偏又无眼可哭,只能咬唇硬忍。石冰雁看他被折磨得难以入眠,便寻了林子御上门,总算施针镇住了剧痛。
好在现在伤势已经大好,今日应是最后一次换药了。
揭开蒙在脸上的黑布,望着眼部两个干瘪的空洞,林子御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治疗过无数病患,这个瘦弱的男人是最能忍耐的一个。大概是因久经病痛,神经变得麻木,即便换药时会碰触到伤口,对方也没喊过一声疼,甚至还会咧着嘴笑。
就像常笑这个名字,哭不了,只能笑。只是这般丑陋又凄凉的笑容,瞧着只让人胸闷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