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烨笑着松开手:“你太久不运动,总是不用腿,自然就废了。”
“阿笙,你想站起来么?”
梁笙愕然一愣:“我还能再站起来?”他连脚都没有,如何站得起来?
“我早年识得一位江湖异士,他擅长帮人改头换面,也懂得做义肢。只要你能恢复知觉,走路也是有可能的。”但愿那老妖精还没死。
“真的吗?”九岁之后,梁笙就没妄想过用脚走路。
澹台烨两只桃花眼在黑暗中亮如星辰:“我说过,我从不骗你。”
一个恶人向另一个恶人坦诚相待,是什么样的感觉?
身下明显能感受到对方滚烫的热度,说明这人在强忍着,梁笙心底的那根红线忽然动摇了。
他迟缓地翻过身,背对着澹台烨道:“你要是实在憋不住,我也可以”反正自己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矜持的?
身后人沉默了片刻,伸出手,从背后轻轻环住了他。
“阿笙,我想要的,不只是你这身子。”
怀里的人震颤了一下。澹台烨微微一笑,继续帮他按揉着双腿。
“以后我每日帮你按摩,等有知觉了就试着拄拐。慢慢来,总能恢复的。”
明明已经习惯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明明已经学会了巧取豪夺、逢场作戏,却第一次想要犯蠢,想要守护一个脆弱倦怠的灵魂。
他希望那双空洞荒芜的秋眸重焕光彩,希望这具羸弱枯槁的身体重燃生机。他想看着对方一步一步地登上皇位,在阳光里涅槃重生,君临天下。
如果那时候对方还没阉了他,有些事,再做不迟。
殿试
南江春日来得早,方到三月末,气温就像半空里的风筝,摇摇晃晃地蹿了上去。
殿试之日,刚过巳时,奉天殿前便已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头。
三百名贡士,统一着黑花缎袍,腰束俱蓝丝绵绦,在太阳下排成一块黑压压的方阵,眼巴巴地等着皇上召见。
“唉,还是排在前面的命好,能在金銮殿里头等。”一个尖猴脸的士子小声抱怨道。
澹台烨打扇遮着明晃晃的日头:“那可未必。”
后面的秦家公子好奇地探出脑袋,问道:“澹台兄何处此言?”
澹台烨道:“往届能入殿试,得天子亲自策问者,只有前三十名。这次却把三百人都聚集了,秦兄不觉得有些反常吗?”
对方捏着下巴,忖度道:“是有点儿”
“时辰快到了。”澹台烨遥遥望着九层玉墀上的巨大宫殿,微微一笑,“咱们就等着看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