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温云对她笑了笑,和她一起在床边坐下,要蹲下身来帮她脱靴:“你决定就好”
华羽衡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等他弄好了便拉着他在身边躺下来:“那你现在睡一下,下午去见见你表弟他们,晚上我们还是回府去,可好?”
“好。”
华羽衡知道他与高临宜的关系最是无间,只躺了一会儿就听到他放轻了动作悉索起身的动静,也没有起身,只在他离开后吩咐了华风远远地守着。
因此见华风匆匆回来,不免心头一跳,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变了语气:“怎么了?”
“王君和高公子去了后院外的竹林。”
“那你怎么不跟着?”
见她脸色沉下来,华风连忙解释:“听风和听雨都在王君那边伺候,属下怕主子担心,先回来禀报。”
竹林,后院外面……
华羽衡略一思索,微微变了脸色,将长发随意束起,便挥手吩咐华风:“我过去看看,你不用跟了。”
院中并没有遇到容家的几人,只碰上一个仆役,自然不敢询问她的去向,她也无意说明,只快步赶到华风所说的地方,果然见到鹅黄、碧蓝的两个身影都站在竹林外,一见她来便忙着要说话。
“王爷,正君和高公子……”
“嗯,我知道了,”华羽衡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带着王君四处走走。”
竹林偏右的腹心处,一站一跪的人影正是高临宜和容温云,打理得十分清爽的碑前洒了一圈水酒,正中安置了一叠糕点。
侧身站在一边的高临宜最先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对他遥遥点头,便提着摆了祭品的篮子走过来,向她福了福身离开。
“羽衡……其实她在我身边的时间,比我娘还长……”
容温云没有起身,只是略朝侧面看了一眼,寻到她关心的目光,低声叙说:“虽然娘是在我十三岁时被下狱的,不过我们一年里见到她的时候也不多。听说娘是当年的科举头名,爹爹不通文史,只会些织绣功夫和洗洗煮煮的手艺,除了头几年外,一直都是不得她喜欢的……”
华羽衡眼里一柔,上前将他轻轻挽了起来,靠在自己身边站着,却没有接话。她知道容温云此刻只是想要让她知道,想要对她说出过往的种种。因此虽然在婚前都已知道这些事,却只是温柔地沉默着。
“梅大姑虽然一直叫我东家,却从来没有拿过我一天工钱……店里生意差的时候,做好的糕点卖不掉……她总说我做得好,连着几天吃也不会腻……”容温云似乎是沉浸在回忆里,视线平平地看出去,落在不知方向的地方。
“可是我自己都吃腻了,真的……你不知道……”
华羽衡揽住他的肩,用力按住,只想将这个男人受过的苦全都印进自己心里,是的,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她没有陪他一起经历,她有再多想象,又怎么能感受到他那时的万一。
“店里的事情,要是没有她,我根本不可能做下去”容温云低头,抵在她肩上,声音渐渐弱下去:“她才不过五十,明明可以好的……都是我不好……”
“不是的……你知道不是的……”华羽衡紧紧抱着他,将他的脸压向自己:“梅大姑也知道的……乖,不要这样想……”
“她知道……我什么都做不到,没能帮她打听到家人的消息,没能给她请好大夫,她知道,又有什么用?”
容温云的声音闷在她肩头,传到耳边,却多了一分沉甸甸的气息。华羽衡一动不动地拥着他,只是单调地重复着“不是的”。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安抚起了作用,容温云慢慢地伸手环住她的腰:“她走的时候,都还在替我担心……羽衡……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上香?”
华羽衡点头,握着他微颤的手燃了三柱香,提起衣摆跪了下来,俯身三拜,才扶着他重新站起来。
容温云与她十指相扣,目光流连地扫过,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梅大姑,你若是能看到这个人有多好……她待我那样好……我有听你的话……
“羽衡……我想回家。”
想跟她一起,回到那间充满着美好记忆的屋子里,想要她像这一个月来的每一天那样,温暖他身边的那一片地方。
温热的唇覆上微微湿润的眼角,华羽衡明了地与他对视,拥住他不住地答应:“好,我们这就回去。”
这一夜,两人的角色似乎颠倒了过来,从来不擅言语的人断断续续地说着过往的事,而往日总是不停关照这样那样的人却静静倾听着,即使偶尔分不清他话中所指的人、事,也不愿打断,直到低声的絮语变成模糊的呢喃,最终化成一点晶莹的湿润光泽,落在那人微微翘起的唇角。
……
嘛……竟然……都不相信俺素亲麻……哼哼……画圈圈g……
既然这样……
啊……那什么……算算帐……甜蜜蜜了5万多字了……
咱们……嗯哼……做好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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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个男人低着声音诉说“想回家”时,她其实是欢喜的,这个人,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勇敢,她原以为让他踏出这一步会是一个漫漫的过程,然而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他就给了她接二连三的惊喜。
只是到了现在,心里却慢慢地疼起来,她当然知道容家对他并不好,然而从他口中听到,却像是将以前停留在文字里的东西一点点刻到了心上,钝刀撕扯血肉的痛。
紧了紧手臂,将气息平稳的男人安置在枕间,华羽衡才翻身下了床,纱帐外已经站了一个蓝衣的小厮。
“王君还在睡,小心些别闹醒他。”华羽衡略想了一下,才轻声笑道:“你是听风吧?”
“回郡王,奴才是听风。”
华羽衡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不是很习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满口“奴才奴才”的,却也没有叫他改口,只是略点点头:“过会儿记得提醒王君喝药,他若是问起,便说我去冷小姐那里了。”
冷子雅月前替母亲回乡祭祖,昨日才方回京,华宇斐得到消息,便邀了三人相聚,见面的地方自然还是醉客乡。
往日对科考总是推三阻四的冷子雅一反常态地主动提起了此事,华宇斐惊讶之余自然是欣喜万分,再三再四地保证一定把三甲的位置给她留着,末了才想起来问她忽然改了主意的原因。
“说到这个,你们应该比我更有感受才是,冷家偌大的门面,难道真叫娘一个人撑着么,这次回去,支系的那几家都开始指桑骂槐地抱怨了。”冷子雅苦笑了一下:“所以说起来,这三甲的位置,不管我是不是能担得起,你还真得给我留着。”
华宇斐毫不在意地安慰:“别这样说,你的文名也是人所共知的,漫说是三甲,便是头名状元,也是当得。”
华羽衡沉默了片刻,只是将杯盏中的果酒饮尽了:“皇姐,我也要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