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元旦番外)
这日,谢映白是被明亮日光唤醒的。
他猝然睁开眼,盯着房梁看了看,方才醒悟过来。他已然从战场上回来了,天下安定,盛世长安,他终究让阿钧等到了他。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昨日梦境种种,却不曾在他记忆中存于半分。
他侧头看眼窗外,见得近处梅花开了,传来悠悠冷香,昨夜小雪刚停,远山苍茫缥缈。
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他翻了个身,将被子掀了掀,然后才从最靠墙的那团被子里扒拉出一个人来。
青年尚且半梦半醒,要把被子拽回来,下意识打了个滚。
谢映白不由笑,放手将被子给让回去了。
他也是相处后才发现,伏钧明明都是活了百年的修道之人了,实则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大概也是因他曾经都不怎么出宗门。
只是,他这边刚放开手来,伏钧就醒了。眸子迷迷瞪瞪地看他一眼,然后清醒了,倏然睁开来,下意识问道:“啊,是不是又好晚了?”
他一下子伸出手来,掐诀一算时辰,而后颓然放下,认命地叹了口气,“昨日说好一起去吃那家饺子的,这时候肯定没了。”
谢映白笑盈盈看他算完,然后抓着他胳膊塞回被子里,不紧不慢地道:“昨日折腾得有些晚了,早知今日起不来,我让下人去买了,这会热一热还能吃。”
伏钧扁了扁嘴,斜睨他一眼,有些懊恼地道:“可今日是元旦,至少要早些去拜贺吧?”
“想这许多做什么,想我就行了,管他们呢。”谢映白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口,而后亲亲密密地搂住他,笑嘻嘻问,“你还睡会儿吗?”
伏钧一下子警惕起来,觉得他热血未凉,还想大战三回合,于是推开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道:“起来起来,我要去街上!”
谢映白应了声,托腮看他披上衣,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起身。
从前伏钧还是少年模样,但如今他回来,大抵是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于是改换为了青年模样,长开的五官仍有从前的清秀,却已然多了不少成年男子的凌厉棱角,眉眼间多了几分稳重。但这人不管怎么换,他都喜爱,觉得伏钧如今模样也可爱得很。
他想起之前刚回来的时候,遇上伏钧那位名叫俞青的师弟,阴阳怪气地问他,伏钧那时不过少年模样,也亏他能喜爱。
他心想,自己不仅喜爱,便是如今伏钧还是少年模样,他也还敢下手。自从在战场上走过,他就早把礼义廉耻抛了大半,爱都爱了,管他什么手段卑劣,世人嘲笑。
成婚那日,他照样敢宣告给全都城的人,那些人不也惧怕他,骂都不敢说到他面前来。
两人收拾妥当,吃完早饭出门的时候,已经快临近午时了。
谢映白向来是吃喝玩乐的高手,就算征战沙场荒废两年,等到如今卸下战甲,换了一身文士儒雅,他又是风流世家做派,来这地方两三天便将四周摸清了,然后只需带着伏钧将地方都去一遍。
街上张灯结彩,伏钧本来不爱出门乱逛,但有谢映白在就不一样了。或许是和谢映白在一起后,他也宛若谢映白的半身,如他一般爱玩,又或者是因为谢映白喜欢,所以他也喜欢。
两人最后一个去处是这里的月老庙。
这里的月老庙是出了名的,庙里有一株百年的老树,枝干有力,树冠茂密,上头挂满了爱侣求的签牌与红绳,沉甸甸地压下来。
伏钧来这里第一天便说,要与他一同去求签。
谢映白便笑他:“你自己便是仙人,何须求他人?”
他握着谢映白的手,很是认真地道:“我又不管姻缘命数。”
于是,谢映白便应下他,要来求签。
今日求签的人也多,排队的时候下起了雪,谢映白就将他揽进怀里,仗着身高给他挡雪。
伏钧觉得无聊了,便扯着他的袖子看上边的暗纹,突然想起来什么就问他:“谢映白,我给我写过信没?”
谢映白愣了愣,说:“写过。”
“写了什么?”伏钧抬头看他,“我都不曾接到信,是不是半路丢了?”
谢映白笑了笑,捏捏他的脸,道:“也没写什么,我忘了。”
其实倒也没忘,他开始写了许多,只是想问伏钧好不好,有没有想他,近日都城怎么样,哪里好玩可以去看看,后来又觉得自己还没回去,写这些给他平添了担忧,于是最后只写了一切安好。
可这些,都不必让伏钧知道,因为他已经回来了。
等到他两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开始点上灯笼,不远处传来晨钟暮鼓之声。他们就在这悠悠钟声鼓声中抽了一签,伏钧不敢看签文,将木签拿在手里捂着,对那案前的方丈问:“前辈,签是好的吧?”
那方丈笑了笑,回他:“心诚为真。”
伏钧知道这是天机不可泄露,于是只好拿着签走了。
他拉着谢映白到树下,小心翼翼打开手掌来开。
谢映白看他如此,只觉得可爱,忍不住趁机在他耳尖上亲上一口。
伏钧回头瞪他一眼,而后得意洋洋将那签拿好了,在他眼前一晃,道:“看到了没,我求的签可好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你说是不是?”
“是。”谢映白笑起来。
伏钧被他的笑晃了眼,觉得这人还是和从前一般,笑起来像是星光入夜,好看极了。
他眨了眨眼,把签文往他手里一放,吧唧一口亲在他嘴上,然后笑嘻嘻地说:“我要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