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铭还在气头上,看也没有住他的方向看一眼就跟杜秋白有说有笑地上了车开走了。
纪平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因为杜秋白脸上灿烂的笑容刺痛了他。
他很难抑制自己去想像那样的表情代表什么,当年何玉铭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脸上应该也时常洋溢着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吧,可他终究还是用自己的愚蠢和多疑,把一切都搞砸了。
何玉铭肯定知道他来了,却装作看不到。说了不再见面,就彻底对他视而不见,何玉铭当然说得出做得到。纪平澜又能怎么样呢,难道继续死缠下去就有用吗?
回去的路上,纪平澜的脑子里基本就是空的。
也许是一直都在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这样,所以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才能以这种看似平静的姿态去接受。
此刻他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满心里只有茫然。
以后……该怎么办?
杜秋白看着何玉铭慢慢切开蛋糕,叉起一块放进嘴里,抿着嘴唇无声地咀嚼。
这个人就连吃东西都特别有风度,杜秋白越看越喜欢。
他一开始确实只想跟何玉铭做朋友,也只把他视为一个难能可贵的知音。在此之前他对男性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极为厌恶,因为他一直把自己视为一个正派的艺术家,但是在国内某些有权势没素质的人眼里,他也就是个唱西洋戏的高级戏子而已,他回绝了不知道多少人明着暗着的示好,即使再窘迫的时候也没有动过自甘下贱让人包养的念头。
可是这样洁身自好的他,却有一天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男人,杜秋白自己也想不通。
不过何玉铭的确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倾慕的人,尤其对杜秋白这种有点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的人来说。在杜秋白眼里,何玉铭博学多才,不像他只有唱歌比较厉害,何玉铭有保家卫国的实干能力,不像他只能伤春悲秋地感慨战争的不幸,何玉铭有权有势却不骄不躁,往那儿一站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关于完美人生的经典范例,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一切特质,无一不在加深他对杜秋白的吸引力。
杜秋白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惊奇地发现爱原来是如此美妙的情感,让时间每分每秒都过得不同,也难怪无数的音乐和诗歌都以歌颂爱情为主题,现在他更能理解这一类的艺术作品了。在他心目中,爱情像艺术一样都是高贵神圣,超乎一切的,所以即便这意味着他变成了过去自己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杜秋白也觉得无怨无悔。
昨晚何玉铭看起来心情不好,短时间内喝掉了大半瓶威士忌和一整瓶葡萄酒,应该只是在说醉话,但是杜秋白高兴得一夜未眠,不太擅长创作的他,激动得连夜写出了一首曲子,自己看着都想要击节赞叹一下,看,这就是爱的力量。
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吃早餐,对他来说也美妙得像在做梦一样,看到何玉铭吃完了,杜秋白就把餐巾递过去,然后带点羞怯地看着他说:“玉铭,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希望你听了以后,不要生我的气。”
“嗯。”何玉铭接过餐巾擦了擦嘴。
☆、争执(三)
“这段时间,有个叫秦少的流氓一直缠着我不放,死缠烂打没完没了的。先前也是他雇那个金毛猴来勒索我,就是为了逼得我走投无路只能委身去求他。我没有什么办法,就想到了利用你的身份。”杜秋白面带愧疚地说,“我花钱买通了一家小报纸,故意刊登了我们一起吃饭的照片,写了点模棱两可的东西,想要让他误会我们的关系,至少能够有所顾忌。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毕竟是利用了你,对不起。”
“没事。”何玉铭说。
“你不生我的气吧?”杜秋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每个人都应该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这点无可厚非。而且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何玉铭很中立地说。
“不生气就好,我不希望今后我们之间还留有什么芥蒂。”杜秋白笑了,腼腆并且还带点羞涩,这表情让何玉铭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氛。
“你昨晚看起来好像喝醉了,还记得你说了些什么吗?”
“记得。”
“我真没想到你会那样说。”杜秋白愉悦地笑着,“我一直以为,喜欢你只是我自己单方面的事情。”
何玉铭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人类的语言在很多情况下都会产生歧义,昨天他跟纪平澜吵架的起因就是纪平澜误解了他的玩笑话,没想到杜秋白又把他目的单纯的询问误会成了示爱,他本来可以有意地避免那些带有歧义的词句,但是昨晚却因为心情不好没有理会到这么多,这下可好了。
不过好在这种误会还是有解释的余地的。
“昨晚……我喝醉了,头脑不太清醒。”何玉铭说,“其实我要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要表达什么?”杜秋白惊讶地看着他。
何玉铭扶着额头,想到那个一大早来找他的人,他还是心情不好。
“你是我的朋友,我告诉你也没关系。”何玉铭说,“有一个男人,我跟他好了三年,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我以为他应该是爱我的,可是昨天他跟我说,如果我去结婚,他就跟我分手。你觉得他是不是很过分?”
杜秋白沉默了,默默地用勺子划拉着自己面前的蛋糕,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口,才说:“这很正常,如果换成是我,你去结婚我也会跟你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