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麻煩,人與人之間的界限需要反覆衡量,反覆拿捏,近一點,遠一點,都不行。
溫菘藍眼疾手快地摁亮手機屏幕,把手機揣進大衣口袋,坐到他身邊。
男左女右,天然的順序。
座椅之間挨得很近,她的大衣貼著他的風衣,衣料相碰,說不出的曖昧。
彼此的呼吸全在耳旁,一深一淺,互相交織在一塊兒。經由影廳的特殊材料放大,格外清晰。
電影緩慢開場,人物一個個登場。
溫菘藍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就她這坐姿,竟比小學生還端正。
身側的人卻好像沒有骨頭,整個人全癱在座椅上,兩條長腿隨意地交疊在前座座底,儀態閒適又放鬆。
如果這個時候把座椅放平,他分分鐘躺下去睡覺。
頭一次發現影廳的座椅竟比家裡的床還好使。
溫菘藍一貫不喜歡看這種黏膩纏綿的愛情電影。幾個長鏡頭一出來,無比催眠。她捂住嘴,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直到這一刻,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答應和他一起看這種催眠的電影。
她盯著大熒幕,斑駁光影打在她臉上,照亮她鼻尖那顆褐色小痣。心底無端浮現一個詞——鬼迷心竅。
影片總共111分鐘。開場不過十分鐘,身側的人就睡著了。
這間影廳對他似乎有種天然的魔力。只要一踏進影廳,瞌睡蟲光附。身,他不管怎麼樣都能睡著。
他總是很疲倦,眼窩深陷,眼底烏青密布,雙眼皮被倦意拉寬,好像好幾天沒睡過覺。
皮膚在燈下呈現出一種罕見的瓷白。並不健康,略顯病態。
溫菘藍禁不住沉思起來,這人每天究竟幹嘛去了?為什麼會這麼累?
沉甸甸一下,有人把腦袋枕在了她肩上。
她眼皮抖顫,心口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碎石投湖,驚起一灘漣漪。
颶風過境,捲起萬丈狂瀾。
那顆腦袋很重,溫菘藍覺得自己的右肩都快凹下去了。
心房同樣塌陷了一角。有風灌入,空蕩蕩的,不知道多少東西才能填補滿。
以為固若金湯,殊不知抵不過一個瞬間。
溫菘藍不敢動,怕吵醒他。始終維持同一個姿勢直到電影散場。
片尾曲播完,身側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電影放完了?」嗓音慵懶倦怠,迷糊不清。
溫菘藍說:「放完了。」
肩上的腦袋終於移開了。她解救出自己的右肩,難受地抖動了幾下脖子,酸疼難耐。
注意到她的動作,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男人語氣歉意,「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溫菘藍搖搖頭,「沒關係的。」
「電影講了什麼?」他毫無徵兆地提問,像極了老師隨堂抽查學生的作業。
溫菘藍根本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她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又想了半天,腦子一片空白。
她過去沒看過這部電影。今天也沒看。開始是不喜歡,嫌棄它太催眠。後面身邊的人睡著了,把腦袋枕在她肩上,頂著別人的腦袋,她心思全亂了,根本顧不上再去看電影。
她這個不合格的學生當然是交不出作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