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去:“就算是这么回事儿,你凭什么说是我栽赃了你!”
魏如青朝她走过来,然后一把抓起她的手:“那,方妈妈能否解释一下,你平日里不过是做些端茶送水的细活,指甲却为何会钳了泥么?”
方妈妈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嘴角僵硬:“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魏如青笑了下:“我来帮你解释吧——你动手的机会不多,所以不方便准备花铲,只能徒手刨土。方妈妈是聪明人,指甲里嵌了泥巴,自然知道要洗干净。可是,我种玉簪花用的是腐叶土,这可不好洗。”
阿兰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溜圆:“方妈妈?!你怎么能……”
蒋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透着一股强烈的失望:“她说的可是真的!”
方妈妈是从蒋夫人院儿里出来的,夫人的脾气她是最懂的了。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平素里仁善大度,可要是谁触了她的逆鳞,下场比死差不了多少。
方妈妈膝盖一软,当场跪了下去:“夫人!是二姑娘逼老奴的,老奴实在是没办法了!”
孙君华脸色煞白:“方妈妈,你怎能血口喷人!”
方妈妈:“二姑娘,夫人什么手段您还能不知道么。现在嘴硬,到时候查出来了,后果只会更严重的。”
她慌了神儿,说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奴也是没办法,但凡儿子争口气,老奴也不可能答应二姑娘做这种事。老奴实在觉得愧对大姑娘啊……”
蒋夫人望向孙君华,那眼中的失望与震惊,好生的令人窒息。
“君华,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姐姐……”
那是她疼爱了十多年的女儿啊,虽不是亲生,可感情却比亲生还深。
孙君华慌张低头,不敢对视:“母亲,我……我……”
她备好了人证,李管事指证魏如青善于诡辩,方妈妈指证亲眼看见魏如青鬼鬼祟祟藏东西。事情进展顺利,她甚至还意外从莲儿那里得到了有力证词。
众口铄金,人证物证俱在,加上母亲的信任,这个局足够把魏如青钉死。
可事实却是——方妈妈还没指证魏如青,先被对方给揪出了来。
不过是指甲盖里一点洗不干净的泥巴,她竟然就能发现端倪,推断出这个局是如何设的。
孙君华语塞了。这气氛委实令人窒息,天塌了的阴云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笼罩在她的头顶。
天意弄人呵,她先是失去了母亲,现在,要连母亲的疼爱与信任也要一并失去么。
静默间,魏如青开了腔:“夫人,请听奴婢说两句。”
蒋夫人没有点头,也没有阻拦,她便继续往下道,“二姑娘设这个局,并非要对大姑娘下手,否则这有问题的胭脂,就不只是让脸红肿两天了,必会加一些毁人容貌的东西。”
蒋夫人听得这话,那紧绷的眼神霎时稍有松弛。
魏如青,“奴婢猜想——二姑娘只是误会了奴婢,觉得奴婢会害了大姑娘,这才想方设法把奴婢赶走。可是,大姑娘非要奴婢陪伴,硬来只恐伤了姐妹情分,二姑娘这才出此下策。”
孙君华看着魏如青,脸上有深深的错愕,那双美丽的凤眼越发涨红了血丝。
蒋夫人缓缓吸了两口气,才扭头问:“是这样的吗,君华?”
孙君华钝钝地点了下头:“母亲……我一时糊涂……我不是要害姐姐。”
这话叫蒋夫人松了一大口气,很好,只要没踩踏底线,就还是她的好女儿。
可这话却叫阿兰跳了脚,指着孙君华大了嗓门儿。
“你怎么能……你!魏姐姐哪儿不好了,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她,我就是想要有个人陪罢了。”
她边说边哭,上前把魏如青从地上拉起来,气得本就红肿的脸更加红肿了。
蒋夫人哪里见得她委屈:“哎哟,哪里就要赶走了,都是误会而已。不赶不赶,只要我儿喜欢,想留她到什么时候就留到什么时候!”
阿兰吸吸鼻子:“母亲说的,不赶走!”
蒋夫人:“对,娘说的,不赶走!快别哭了,这眼泪水儿流在脸上,刺得多疼啊。”
用手帕轻轻地给女儿拭去眼泪,心疼坏了。
事情这下次终于是明了了,接下来,便得说如何处置了。
此时此刻,孙君华好似一朵开败的花,奄奄一息地杵在原地,唯恐一场雷霆暴雨下来,就砸得她什么也不剩。
非亲生的,终究是要靠边站。
便在这时,魏如青再次开了口:“夫人,事情闹这么大,终究得有个说法。只怕这会儿,全府都在传,是奴婢调换了胭脂。若夫人要留奴婢下来,便得澄清此事,只是……届时二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总不能把二姑娘设局的事儿澄清出去,那她往后在这府里还如何抬得起头。
孙君华心虚地看看蒋夫人,又看看阿兰。
蒋夫人微皱眉头。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今日是二女儿动了大女儿的人,若不给大女儿一个交代,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恐伤了来之不易的母女感情。
可若当真要给交代,罚了二女儿,又坏了君华名声,那本就生了裂痕的母女之情,只怕也彻底没有修复的可能。
倘若淑华不那么在意这个奴婢,这事很好解决,可淑华偏偏极在意她。况且,这个魏娘子在的这段时间,淑华确实好起来很多,眼睛里都有光了呢。
这就实在很不好办。
正为难之时,魏如青冲蒋夫人行了个礼,道:“若夫人为难,不如这样——对外便称这只是个误会。是奴婢错拿了胭脂而已,其余不过是乱七八糟的猜测,夫人对奴婢略施小惩此事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