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是要出门还是刚回来。
几日不见,再见第一句话就说得这么不客气,魏如青听得不高兴。
“什么勾搭不勾搭的,你说话怎的如此难听!”
齐靖把马鞭一甩,阴沉着脸朝她走过来:“难道不是?我刚回府,听说你去了山青山一整日都没回来,水都不及喝一口就赶着去找你。”
他自嘲地笑笑,“却看见你在这大门口,不知羞耻地与男人搂搂抱抱!”
魏如青:“你!”
这人未免也太能联想了。她只是脚崴了,被顾飞羽扶下马。她正要解释,齐靖已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拖着往回走。
“你干什么!慢点!”
她腿疼得受不了,却不敢减缓步子,只恐一个不小心又要摔上一跤。
齐靖不听她解释,一路将她拖回房间,往里一丢,反手关上了门。
关门声巨响,震得树梢歇脚的鸟扑腾着惊飞了去。
魏如青脚疼得站不稳,一个踉跄就直摔到地上去了。本就受伤的腿痛上加痛,当场疼得她眼泪花出来了。
齐靖脚步顿住,手臂下意识地向前伸了下,可只一瞬,他又将手收了回去。
他知道她疼,知道自己不该摔她。可他的怒火,不会因为看到她摔疼了,就彻底的消下去。
魏如青撑起半个身子,坐在地上起不来,疼得额头冒起一层虚汗。
对面一道阴云遮来,男人在她对面蹲下,伸出手,一把托住她的后脑勺,以一种居高临下地姿势审视着她。
“魏如青,你以前有几个男人我可以不计较,但如今,你再敢给我勾三搭四,我就——”
“呸!”
不等他话说完,魏如青就啐了他一口,两眼直瞪他,“你就怎么样,杀了我?”
齐靖被啐了个懵。他哪里想得到,这个女人勾搭男人被抓了个现行,居然还如此不知悔改。
托在她后脑勺的那只手加了力道,魏如青立时感觉头皮压得好疼。
齐靖被彻底的激怒,他的眼神冷硬如刀:“你当我不敢?!”
魏如青没有被吓得闪躲,她直视着对方,看着他那张因为生气而扭曲的脸,噗嗤笑出了声儿。
“齐大人何以这般生气。让我想想……你到底气的是我勾搭男人,还是在气自己不如人?”
她挑眉,口吻轻蔑,“阴沟里的臭虫,被英雄将军的光芒刺得眼睛疼了,是不是?”
掐着她的那只手,突然松了力气。齐靖眼中的怒火霎时被一种难言的情绪所取代,魏如青还未看清楚那具体是什么样的眼神,他便骤然松手将她推开。
看,她说对了。他被精准地踩到了痛处。
齐靖后退一步,隐在了阴暗中,他冷冷地笑了一声:“我就是这么丑陋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魏如青仰起头,可对方并没有看她,他把脸侧开了,昏暗的光线完全地掩盖住他的神色。
他向来如此,无比忌讳自己糟糕的一面暴露人前,要么出于自尊,要么出于自卑。
魏如青忍着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是啊,你的可恨你的可怜滋养出了你的丑陋,我从来就不对你抱什么希望,所以也就不必因为失望而难过。就好比现在——我在外面被人追杀,差点死在山青山,回来就被你不分青红皂白辱骂一顿,哈……我只觉得好笑,并不觉得难过。”
齐靖转回脸来,昏暗的光线也掩盖不住他脸上的震惊与茫然。
魏如青:“护院和马夫的尸体还躺在山青山脚下呢,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她脸上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好可怕呀,今儿要是没有顾将军,我也得死在那儿呢。”
她歪着头,欣赏着对方脸上的震惊。
“对了,顾飞羽竟然就是我小姑姑等到死也没等到的人,你说是不是很有缘……大英雄就是大英雄啊,哪是臭虫比得了的,人家救了我,又担心我没名没分地在你这里受欺负,说要认我做妹子,接我到他府中住呢……你说,我要不要去呢?”
齐靖杵在那里没有应她,或许他根本就说不出话,他的手握成了拳头,不知是要捶向她,还是要捶向他自己。
魏如青啧啧摇头:“可惜啊,我表哥被你拿在手里,我怎么走得了。”
她扶着椅子坐下去,托腮想了一想,“对了,你说,顾将军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他若问陛下要个人,陛下会不会给他呢。”
只要顾飞羽开口,江宗平十有八|九能被转到顾飞羽手下看护起来。而他,多半要被安个强抢民女的罪过,挨圣上一顿削。
齐靖的脸抽动着。
他全然地失去了谈判的资格,本就裂痕满满的人心,终于被他一刀劈碎。更可怕的是,这次她有退路,而且是一条平坦舒心的路。
齐靖的声音暴怒又克制,低哑得可怕:“你不准走!”
魏如青眨眨眼,哪有一点被吓到的样子:“你看,你冤枉了我,却不道歉,还在这里恐吓我。齐靖啊,你这样的人,哪有一点值得人喜欢。”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说起来,你这人比我还要可悲,一辈子都在证明自己,寻求认可,却从来没有得到真正的认可。要我说啊,你若还这么下去,这一辈子都是只臭虫。”
他似被什么击中,后退了两步,转身,突然扒开门冲了出去。
什么也没说。
魏如青的话,扎对了地方。
门扇嘎吱乱响了几声,渐渐停下摇晃,外头的冷风灌进来,吹得人浑身鸡皮疙瘩。
魏如青坐在椅子上,紧绷的肩背缓缓松开。谈不上松了口气,她刺痛了齐靖,有一点报复的舒爽,又有一点做了坏人的自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