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福妈走进白珍珠的屋阁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胡乱舞剑的白珍珠和散落一地的碎布,不由心痛地低喝一声,白珍珠在听到福妈的声音时微微愣了楞神,而后看向手中的长剑,蓦地又将长剑丢到地上,伸出双手将面前桌上台子上的瓷杯瓷壶瓷具一率扫番在地上,顿时瓷器碎裂的声音响彻整间屋阁,只见白珍珠真真如疯了一般完全不在乎手上被瓷片划破的伤口,在屋中急躁地来回走,最后竟将桌椅板凳也一并掀翻在地。
“姑娘!你冷静点!”福妈叫着无用,连忙上前钳制住白珍珠狂躁得无处安放的双手,用力抓紧,试图通过手腕的疼痛唤回白珍珠的理智。
“啊——!”白珍珠盯着眼前的福妈,眼神涣散无焦距,良久,当她眼里福妈的影像慢慢变得清晰时,她仰头喊叫了一声,最后无力地靠在福妈的肩上,惹得福妈心揪得疼,忙以脚挑起一张椅子,摆正,让白珍珠坐了上去。
白珍珠闭眼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福妈想说什么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过了会儿,白珍珠以手指压了压生疼的眉心,缓缓睁开了眼,眼神黯然无力却狠毒凌厉。
“姑娘,恕老奴多嘴一句,太子殿下——”福妈开堪堪张嘴便被白珍珠抬手打断,“我知道福妈想说什么,不必劝我什么,夏侯琛,我不会嫁。”
福妈吃惊过后是平静,“那姑娘想要怎么做?”
“暂时不知,福妈,我心有些乱,让我一个人先静一静。”白珍珠说着,敛了眼中的凌厉,疲态随即覆盖而上。
“那好,老奴让人来清扫一下,姑娘先好生歇着。”福妈温和道,白珍珠点了点头,又阖上了眼睛。
福妈在走出屋阁时,一名年轻的婢子小跑而来,在看到屋中满地的狼藉后猛地震惊,随后立刻垂首恭敬道:“奴婢青儿见过珍珠小姐。”
“什么事?”白珍珠声音冷冷。
“回珍珠小姐,街上又闹腾起来了,听说是云王爷明儿子时要来咱白府下聘。”婢子回答得小心翼翼。
白珍珠蓦然再睁眼,五指倏地拢紧,指甲嵌入掌心竟溢出血色来!
正大街上的百姓又沸腾了起来,长长的正大街今日第二回被百姓围得满当当的,皆垫脚探头想要一看热闹的究竟。
仍是今儿白日那个十数人的方队,只不过他们顶头举着的字已经换了,不再是“大恶女配鬼王爷绝配”几个醒目的大字,而是再翻一倍大更加醒目的新书写上的字,“鬼王爷明日子时向白府下聘”,不仅如此,还有人在方队的前后左右敲锣打鼓以吸引周围百姓的目光,方队中的年轻汉子更是一遍又一遍大声喊着顶头上字的内容,似乎要以此排场将整个溯城都走过一遍才甘心,生怕漏了谁不知道这一消息一般。
穆沼这一次没有参与其中,而是坐在临街的茶阁盯着,时不时童涯跑过来向他汇报情况,他便悠然自得地翘着腿喝茶,这样就不怕谁个不知道冷面男要给白府下聘的消息了,他就是要把消息撒得大开,让热闹更热闹一点。
太子府。
“本殿想要捏在掌心里的人是白琉璃!说,为何变成了白珍珠!?”夏侯琛气得发抖,狠狠地删了青山几个耳光后又在他身上狠狠踹了几脚,怒火仍未消,“还有外边说本殿要娶白珍珠为侧妃的传言又是怎么回事!?”
“属下说的句句属实,方才向殿下禀告的确确实实是今儿在白府发生的事情,属下万万不敢对殿下说谎。”青山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在夏侯琛面前跪好,一低头,便有血从他鼻子不断往下滴落,他却没有擦的打算,甚或说他不敢在此时做任何动作,因为任何举动都有可能让他受更多的皮肉之苦,“至于传言是何时流散开的,属下的确不知。”
“句句属实!?你当本殿是蠢的吗?以白琉璃那颗猪脑子会有算计本殿的本事!?会想出利用留言让本殿收不回这盆泼出去的水只能依她的计娶白珍珠为侧妃的办法吗!?”夏侯琛又是一脚踹在青山的身上,在看到地上的血渍是毫不动容,依旧暴怒着。
“殿下,属下以为,娶得白珍珠要比娶得白琉璃更好更有价值。”青山忍痛且顶着很可能被夏侯琛一怒之下一剑刺死的危险再次跪直身,耿耿忠心道,“白致将军夫妇在世时对白珍珠的疼爱并不比白琉璃少,爷想要的东西,许不定白珍珠也知道,况且白珍珠被称作第一才女,她的才智,在日后必然有帮得到殿下的地方,而白琉璃在殿下手中不过一个只有一次用途的废物而已,如此做比,娶得白珍珠要比娶得白琉璃要强上百倍。”
“青山说的句句发自肺腑,望殿下深思。”青山一口气将想说的话说完,向夏侯琛重重磕了一记响头,不再直起腰。
这一次,夏侯琛的脚没有在落到青山身上,而是微微眯起眼像一点点看清青山的忠心一般紧紧盯着他,“这么说,这还阴差阳错地给本殿添了一件好事吗?”
“是的殿下。”青山不敢有迟疑。
夏侯琛沉默良久,才冷冷道:“那好吧,反正本殿这后院不在乎多一个女人,谅白珍珠也不敢在本殿眼皮底下掀起什么风浪,本殿就相信你这么一回。”
在青山磕完头直起腰时,夏侯琛眼神变得阴佞,“可若是白珍珠敢整出个什么事,你就以死抵罪!”
“是!殿下!”夏侯琛的眼神阴佞得太过可怕,令青山都不敢直视。
“那个办事不利的肥婆子,交给你去办了。”
“是。”
“还有她的全家,本殿不喜欢和办事不利的人有关系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夏侯琛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他要抹掉的不是一家人的性命,而像是踩死一只蝼蚁一样微不足道,令青山心中寒意浮生。
夜已深,弦月高挂,热闹了一日的溯城安静了下来,整座城池几乎都熄了灯火,唯有富贵人家的府邸门前的风灯还在摇曳着灯光,偶尔听闻几声狗吠声,更夫敲梆的声音由远处传来,隐隐约约,更显溯城入夜之后的安静。
一顶乌面软轿便在这样静寂的夜中静静地往云王府的方向摇去,不打灯,亦听不到轿夫的脚步声,便这么悄无声息地往云王府的方向靠近。
软轿在云王府门前落地时,一名身披黑色斗篷,都戴风帽的女子从轿中走了出来,轿夫立刻抬轿退至黑暗处。
女子只身一人,没有婢子或婆子的陪同,只见她脚步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稳稳地踏上云王府门前的石阶,抬起纤纤柔荑抓住门上的衔环,轻轻地叩响了紧闭的大门。
静寂黑夜中,即便是轻轻的叩门声都显得尤为清晰,可许久都未见有人来开门,女子似乎未有放弃并离开的打算,继续轻轻叩响衔环。
忽然有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紧闭的厚重大门由里打开了一道缝儿,露出一颗年轻家丁的脑袋,女子立刻开口,只听她的声音温柔且好听,“深夜叨扰实为抱歉,还劳小哥代为向云王爷通传一声,道是故人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