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都不知道优里的朋友是惠子你的孩子,”雅美只在平安夜那天见过花房一面,有些许印象,此时也有些感慨,端庄的笑容也有了几丝打趣的意味,“仔细看来,这孩子确实和他父亲长得很像呢。是叫五月,对吧?那时你就说过,无论孩子是男是女,都叫五月,为了纪念你们的相遇。”
“是的,他叫五月,只是……”花房老师看着儿子那酷似死去的丈夫的脸,少有地流露出几分哀伤,“俊介他……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雅美和麻里都有些愕然,优里下意识地看向花房,他显得很平静,也正看向她,对视后优里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抱歉……”
“没什么,雅美学姐你也知道的,俊介他,希望自己给别人带来的是幸福,而不是悲伤啊。”
而后,久别重逢的惠子和雅美两人还有很多话要谈,麻里带着凛子回到祖父祖母那里,优里则承担了带花房参观庭院的任务,原本该是很自然的,可是有了刚刚那出,优里很想安慰下花房,又顾忌着言辞一不恰当就可能会戳到他的痛处。
今天之前,她并没有想到花房老师和外婆还有这层联系。
小时候的优里,其实是有想过利用穿越优势改变悲剧的。
但她的心愿并不具有可行性。一方面,动画完全没提过花房的父亲出事的具体年份和时间,而且优里除了知道事故原因和那瓶玫瑰水有关以外,其他细节早在还是方优的时候就已经记不清了。另一方面,优里从小生长在巴黎,并没有太多接触日本本土的机会,直到小学四年级才转到东京的小学。她不知道花房父母的完整姓名,仅凭着一个孩子的名字在拥有偌大人口基数的国家找到人并不容易。唯一的线索是圣玛丽学院,可在麻里入学时,花房老师似乎还没有入校任职,因为当时的优里有目的地询问麻里在新学校的所见所闻,得到的信息是,花道课老师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很明显不可能是花房老师。再过了几年,进入圣玛丽学院后,她才第一次见到花房。
结果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大概是优里的表情太过沉重纠结,花房反倒如往常般平静,微笑着先开口说道:“没想到母亲一直很敬仰的学姐是优里的母亲。”
“我听外祖母提过她的得意门生今天也会来,也没想到恰巧是认识的老师,”优里也就顺着这个话题接下去,“要知道祖母她人虽然和蔼,对学生的要求可是超级严格呢,得到她的认可很难得,真不愧是花房老师。”
“我很喜欢典子女士的花艺作品,她的作品总是华美优雅,而又不失端庄和含蓄。”
“祖母知道你这么喜欢她的作品一定会很开心的。”
因为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咖啡和金平糖也就飞出来了,面面相觑,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也有些搞不懂两个人的话题怎么又跳到花艺了,花房知道优里尽力避开之前的话题是顾及到自己的心情,所以当他们走过庭院,在一株开了几朵的早樱下面的石桌坐下时,他主动说道:“关于我父亲的事,你想知道吗?”
“我很抱歉……”
“没什么,正好我也想找个人倾诉下,”花房抬起头,看到枝头小小的樱花,面上没有微笑,也没有悲伤,“父亲死后,我还没有和谁提起过。”
他讲述了小时候一家人的心愿与幸福,父亲打来电话时自己的不耐烦,一直被父亲铭记的心愿与珍视的玫瑰香水,以及那场车祸。作为屏幕之外的观众时是旁观的,游离的,当她坐在这里,听着面前真实的人物的诉说,看着那个总是微笑着的少年平静的样子,被无法言说的哀伤感染到时,眼泪也不自觉地涌上来,蓝色的眼睛如同雨前的湖面笼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原来这就是五月桌上那瓶玫瑰香水的来历qaq”平时颇有绅士风度的咖啡此时也泪眼汪汪地说道。
“父亲死去后的那段时间,我恨我自己,甚至觉得是我害死了他。”这些从没有出现在原著中的心情更是让优里毫无防备,她怔了怔,然后说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我会想,如果不是那时我随口说的话,他也许就不会那么在意,也不会这么急于早些把它带回来,我更恨的是,最后的那通电话,他这么珍视我的曾经的心愿,我却毫无耐心地用漠然践踏了它,如果我那天语气稍微好些的话,就算后来的意外无法避免,至少父亲会更感到幸福吧。”
她突然想起来,动画中出现过的花房的回忆,除了小时候梦想成为糕点师的时候,最为清晰的就是他和父亲最后的对话,毫无预兆的永别之前,对于后来的人而言,不可能记忆不深刻。
如果活着的人、被留下的人记得最清楚的是最后,那么死去的人、离开的人,想起的会是什么?
那些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地被尘封的回忆打开,在原来世界的最后一天,也是一个极为平常的下午,带着满书包的卷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甚至还生着哥哥的气。
可是啊,如果尝试仔细回想起过去的一切,那天却仿佛是最不要紧的,仅仅是知道而已,所有鲜活的画面与生动的表情,都是那些对自己而言最为重要的幸福和悲伤,而幸福快乐的时光,又远远明亮于那些暗淡消沉的日子。人的记忆就像是一个过滤器,日复一日重复着的,筛选保留的都是珍贵的时候,然而,如果最后一天对方优而言是上辈子突如其来的终结的话,对于她的家人而言,就是一个承载了无法忘却的悲哀的分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