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低低欢呼一声,跟着音乐手舞足蹈,动作滑稽笨拙,比米开朗基罗广场上好不了多少。
爷爷被他的举动逗笑了,笑着摆动脑袋用手轻轻打拍子。
常山这次没能躲过,被丁川崎强拉起来跟着跳舞,手忙脚乱你踩我的脚我踩你的脚。
大家的动作不敢太大,音乐声低到哪怕外面起一阵风就听不清了。
一间不大的书房,暖黄的灯光,电吉他上别着的那支风干的紫色薰衣草掉在了电脑键盘上。
凌晨一点半,波斯猫伸懒腰,三个人压抑着笑声在举行小型狂欢。
远离城市的乡村农庄是一整块在太阳底下晒得发亮的鲜绿色。
帕尔马风干火腿搭配蜜瓜沙拉、临走时房东老爷爷送的腌橄榄、庄主老奶奶烤的果酱面包和蛋糕……丁川崎吃多了这样的早餐,说还是想念国内的豆浆油条小笼包。
他向奶奶学艺术的小孙子借来画板画架和颜料,支在大树底下画油画,这回真是画风景,画远处的葡萄园和苹果林。
常山在一旁的露天泳池里歇凉,趴在池子边上看他坐得端正挺直的背影。
他穿蓝色格子短衬衫,穿灰色短裤,小腿肚子白得反光。
他用酞青蓝起形,从天空开始铺色。
常山跟他搭话,说:“你真的很喜欢画画。”
丁川崎端着调色盘调色,头也不回:“我之前是学美术的,艺考成绩很不错哟。”
“我前女友也是学美术的,”常山想起一些往事,随口提了一句,“她也很喜欢画画。”
丁川崎搅动颜料的手顿了顿,问他:“你们为什么分手呢?”
“她说我不爱她,高中毕业后要去国外读大学就跟我分手了。”
“真羡慕,”丁川崎说,“我原本也打算出国,就在米兰布雷拉美院,可惜收到录取通知后不久就查出恶性肿瘤,休学接受治疗了。”
“意大利米兰?”常山有些惊讶,“我前女友也在那儿留学,好像就是这个学校。”
“哈哈,”丁川崎笑道,“好巧。”
“怪不得你意大利语说得这么好,”常山想起之前在佛罗伦萨的那个深夜,“……之前还说我正好在学意大利语什么的,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我会吧?”
调色调到一半,丁川崎突然把画笔丢进水桶里清洗,低着头稀里哗啦搅了半天,选择性回复他前半句话:“我从初中就开始备考意大利语,高中毕业时就有b2级证书了。”
结果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却出现了这种意外。
常山心里不是滋味,提议道:“之后去米兰的话,要一起去学校里转转吗?”
“本来就打算去的,我有朋友在那里,布雷拉美院是我们旅程的最后一站。”
画布上天空已经铺好色,他似乎没有心思再画下去。弯着腰把颜料盒盖上,洗干净的油画笔收好,明明才半个多小时,却说:“真可惜,看样子今天画不完了。”
说完从椅子上起身,边朝游泳池方向走边把身上的短衬衫脱下来。
“不要乱来,”常山提醒他,“你手臂上的p不能碰水。”
丁川崎不高兴地撇撇嘴,已经解开的衬衫扣子不愿再扣起,半敞着衣服老实坐在泳池的台阶上,下半身泡在水里,探身从果盘里捻了颗葡萄丢进嘴。
化疗期间三天一次血常规、七天一次p护理和肝肾功能检查,昨天他们离开佛罗伦萨前在医院里挂号抽了血,所幸一切正常。
丁川崎都说,难得自己的身体这次争气,没出现什么状况。记得有回化疗后他白细胞低到02,在无菌病房里住了一个多星期,还被下达了病危。
现在常山比他自己还要小心翼翼。
管家婆似的常山从泳池里起身坐到他身旁,还是想感慨,他真的太瘦了,小小一只,不生病也显得可怜。
丁川崎嚼着葡萄盯着他光溜溜的上半身,挑眉吹了声口哨,笑道:“身材很棒。”
“你真的太瘦了,”常山说,“能吃得下就多吃点。”
“我以前可不瘦,这不是生病化疗嘛。”
他今天戴的这顶假发是俏皮的栗色小卷毛,配合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起来像只很会惹祸的小狗崽。
他伸手捏了捏常山手臂上的肌肉,赞叹道:“好结实啊,我大概一辈子也练不成你这样。”
常山面上没什么表情,暗地里却悄悄绷紧了手臂的肌肉:“不用练成我这样,健康就好。”
这天的阳光真得很好,泳池的水波映在丁川崎脸上,他的双眼明亮,像用白颜料点上高光。
午后他们用农庄里原生态的食材做下午茶,烤兔肉撒上迷迭香,意式鲜奶冻和水果派里都加入了庄主老奶奶现摘的黑莓。他们和几个来自纽芬兰的加拿大游客坐在紫藤萝花架下一边吃一边聊天,精通英语的常山总算能插上话。
稍晚些时候在庄园里闲逛,他们发现了一株名叫“olivo”的橄榄树。
丁川崎在橄榄树前停下脚步,神色兴奋,说这让他想起一部电影。电影在意大利一处名叫crea的小镇里取过景,crea离米兰不远,之后去米兰也许会上那边转转。
常山问他:“电影叫什么名字?”
“《callbyyourna》,”丁川崎答,“《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常山以为他会和自己聊一聊这部电影,毕竟他是个话痨,现在又实在无聊。但他没有。
他展开双臂,深吸口气,说橄榄树的味道很好闻,有一股清新自然的草本香。
等到天色将晚,他们慢悠悠回到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