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在此刻毫无意义,因为李雨游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起码两辆正在追逐他们的黑色轿车。一模一样的车型,没有车牌,以同样惊人的车速一前一后尾随而行。
安全带勒得李雨游生疼,他终于忍不住:“大哥,咱能不能,双手握方向盘?”
“怎么,怕死呀,”闻绪在这样的速度下,松弛得像在兜风,“你不是喜欢我吗,跟我死在一起也算是得偿所愿?
明知道是他当时胡编乱造的谎言,还要逮着说多久?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李雨游右手紧紧握着车顶把手:“谁要跟你死在一看路啊啊啊!”
李雨游不管不顾大叫出来。
新修的路就是如此,谁也不知道在哪会出现一个惊喜的路障,两个隔离栏无情挡在前行的路上。在李雨游的大喊声中,闻绪方向盘蓦然一甩,越野惊险地从路障旁擦身而过,车辆从平稳的沥青路开到了边缘有裂缝的水泥路上。
“谢谢提醒,”闻绪乱中插空回复,“但建议你还是相信你心上人的驾驶技术。”
身后碰撞声随即而来,李雨游慌乱回头,发现两辆轿车的其中一辆直直碾上了路障,因失去方向而颓然偏向左侧,又因车速太快而直接撞在路边的升降脚手架上,脚手架被撞得七零八落,其中一根钢筋倏然垂落,把车钉了个对穿,不知有没有钉到人。
而另一辆同他们一般绕过了障碍物,维持着刚才的距离,紧追不放。
明知道少一辆车便会少一点威胁,但这一幕李雨游依旧不忍再看。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他碰上了群什么疯子。
李雨游转头望着闻绪,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冷静自持,似乎别人的生死、自己的生死都不值一提。
“怎么了?害怕?”闻绪还有余力跟他聊天,“你这样看着我,我可能会紧张呢。”
话音刚落,视野前方一个小黑点由小变大。
“那是,”李雨游哆嗦着开口,“那是一辆车吗,它,它在逆行吗?”
“是的,”闻绪回答他,“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应该是被夹击了。”
不同于前面扩建完的宽敞路面,目前行驶的水泥路还在修缮之中,只有一条完好的车道,如果不踩刹车,再过十秒时间一定会撞上。
真正紧张的人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而方才声称紧张的闻绪有条不紊地继续命令:“拉好。”
李雨游握住握把的手又紧了两分。
眼看要撞向来车,闻绪一脚踩在刹车上,双手猛然反打方向,而另一只脚深踩油门——车辆后门失去抓地力,一个漂移冲出路边围栏,开到了旁边的泥泞地上。
哪怕做足了准备,李雨游的头也依旧怼上了车窗,余光里,两辆黑车倏然相撞,一辆侧翻,另一辆车头炸裂开来,碎片散落一地。
板机
没有修建好的道路,只有一条布满车轮胎印记的小道,大概是伐木工往返压出来的。好在是辆越野车,一颠一簸走得也不算吃力。
开了不知多久,窗外已没有人群生活的痕迹,树木接着树木,密林深处还是密林。太阳还没升起,方才在城市里路灯配合着楼房星星点点的光亮,尽力维持着人车的视野,而此刻车灯那点微乎其微的光芒,只会被树林广袤的黑暗吞噬,一去无回。
而李雨游还停留在之前那一幕。
三辆车以不同方式收获了同样壮烈的惨状,根据车辆毁坏的状况来看,里面的人也凶多吉少。虽然知道是他们先动的手,虽然李雨游从理论上再清楚不过死亡是一切有机体生命的归宿,换句话说以前接触过的尸体也并不少,但想到那是活生生的生命葬送在自己眼前,李雨游还是心有余悸。
车停了。停在一个未知的地方。
“好消息,没路了,”闻绪拿着手机晃了晃,“更好的消息,没信号了。”
这可真是捷报频传。好在刚才开的这一截山路,前后都没看到类似的黑色轿车,追兵应该也暂时跟丢了他们,目前没太大危险。
李雨游终于回神,把窗户打开,潮湿的泥土气味灌入鼻腔,微微有种安定感。
几次深呼吸后,他终于有时间来理清这一切:“所以,追过来的是什么人?”
“专业团队,”无论如何也调不出信号,闻绪索性将手机搁置一旁,专心为李雨游解答,“风人,听说过没?”
李雨游僵硬道:“听说过疯人院。”
“不是那个疯,吹风的风,”闻绪勾勾嘴角,拿出一枚子弹,大概是速降前从屋内捡的,李雨游对这方面了解甚少,但也能看出这子弹与常规的不同,“以前军队里的天才,后来想赚钱,改行做杀手,搞了一支雇佣兵团队,越做越好,很有声名,最近几年可能休整了段时间,没怎么有大动作,不过前不久黄议员的儿子被恐吓就是他们干的,还挺厉害的,重重安保之下还能一枪麻醉针射脑门上。”
一段话信息含量很高,但对李雨游来说有用的只有一句:“雇佣兵?意思是,是有人花钱请他们来追杀?”
“当然,强盗哪有这么大能耐。”
李雨游其实心中有所预料,毕竟对面来势汹汹,直取命门,但得到确认后还是觉得后怕:“但是,但是他们怎么知道位置的?”
闻绪把引擎彻底熄灭,只在车里亮了一盏小灯。从外界看来像是在漆黑丛林里一间鹅黄色的小屋。
他把兜里拿包皱皱巴巴的烟盒掏出来——他甚至在逃跑时还记得把烟顺走,从中拿了一支点燃,于是薄荷味与尼古丁的苦味混杂着充斥了这个小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