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瞒像只小火炉,他皮肤白嫩,脸颊带点婴儿肥,论身高,竟与刘宏差不离多少,大家都是小矮子,半斤对八两。
刘宏呆愣着,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感觉到后背有只爪子,热乎乎地搭载他背上,从小就没有同龄玩伴的刘宏耳尖瞬间就红了,他不由将求救的目光望向了曹节。
曹节笑容狰狞了一瞬,上前去将曹瞒给扒下来,不悦说道:“实在太失礼了,这么多年学来的礼仪都去哪儿了?你父亲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曹节一贯给人如沐春风的印象,极少说重话,熟悉他的人都会意识到这个时候他已经生气了,看他隐隐压抑着眼底的怒火,曹瞒脑海中回荡起了“曹节版鬼畜动图”,顿时被戳中笑点,咧嘴笑答道:“哦,礼仪啊……早就进狗肚子里了。”
曹瞒松开了刘宏,不解询问曹节道:“我们都是十一岁的同龄小孩子,小孩子们的交情,哪里需要像你们大人一样要求礼仪、礼节,进退?要真这样,那该活得多累啊,童年也不会幸福的。”
讲大道理,曹瞒一套一套的,曹节却是不愿在刘宏面前与他争执。
他算是看明白了,曹嵩之子,小肚鸡肠,就因为被亲爹打了屁股,反而怨上了他,任性妄为,对于这样长不大的熊孩子,曹节有的是法子治他!
曹节暗暗磨了磨牙,目光瞥到曹瞒得意的小眼神,心里头的气立刻被戳破,漏了一半气。
他还能怎么办?他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总不能和一个没长大的任性孩子计较,平白拉低了身份,瞧把他给得意的!
曹节暗骂一声:幼稚!
这世上能给大宦官曹节气受,还能活得逍遥自在的人不多,曹瞒是其中之一。
与刘宏初次见面以后,两人将一起在这座准备给刘宏居住的院子度过在内宫学习的日子,直到朝臣们考核通过,拥立新帝登基。
曹瞒到达宫内的第一天,像只到达新地盘就要到处撒尿的小狗,将刘宏的院落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个遍,别看这院落并不辉煌,也没几个宦官宫女,可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朝臣们总不会饿着十七位候选人,因此,对于刘宏来说,来到皇宫最大的好处便是不必挨饿受冻,吃穿用度样样都有。
很小的时候,他就继承了亡父的解渎亭侯爵位,母亲时常告戒他,他拥有珍贵的血脉,是皇室最尊贵血脉旁亲的后代。母亲要求他人穷志不穷,要用心学习,才能光宗耀祖。
可尊贵的爵位没有给他带来实际好处,家中穷得需要去借粮才能获一份温饱,他挨过饿,受过冻,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
王公贵族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刘宏想象不出,直到他来到洛阳,这里遍地都是大家族、大豪门、大高官,亲眼见识到皇宫的气派,居住在有人服侍的环境里,一切都像梦一样美好。可一旦想到孤零零一人在家乡的母亲,临别时母亲含泪告诫他谨慎言行,刘宏内心仿佛被揪住一般酸疼。
穷孩子刘宏,即便是穿上了光鲜亮丽的衣裳,仍掩盖不了身上的穷酸气息,他畏缩、内向,每当看到其他风度翩翩的诸侯世子互相结交,谈笑风生,刘宏因自卑而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自幼没有父亲教导,家中贫穷请不起先生,只能自己钻研藏书,自学。
刘宏恐惧与人交流,生怕在谈吐间暴露了自己贫穷卑微的一面。也唯有在曹节这个温柔的宦官面前,他才会吐露自己的心声,诉说自己的不安。
曹节说要为他请伴读,刘宏本身并不情愿。一来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脱颖而出成为皇帝。二来,伴读自朝臣高官之子中选,来的非富即贵,他不想与出身太高的世家子弟们接触,对比之下,会令他相形见绌。
见到曹瞒的第一眼,刘宏就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是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
自居住在同一个院落后,他时不时会偷瞧曹瞒,想看看自小在富贵人家出身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会不会特别娇贵?
曹家家底丰厚,富贵是真富贵。而曹瞒,也是真的糙。
他爬树,翻墙,奔跑,撒欢,曹瞒骨子里是个农村娃,没了亲爹管束到哪都能疯得起来,他甚至在刘宏呆楞的眼神中掏走了树上的鸟蛋。
曹节又一次后悔将曹瞒给招来,气得干瞪眼,又碍于刘宏在身边,不能揪住曹瞒斥责。
富贵人家出身的孩子,与刘宏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毫无架子是其次,曹吉利怎么懂那么多乡下人玩的东西?
刘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曹瞒偷偷告诉刘宏:“我小的时候住在乡下,每天都自由自在,哪里有洛阳城这里约束啊,那里有大片的田地,我爹不在家,娘又不能管我,我天天和同伴们抓蟋蟀,下河摸鱼,有时候村子里有人办喜事,伙伴们一招呼,所有人小孩子都去参加闹喜事,沾喜气。不仅的吃,还有奖励。到了洛阳以后玩的又不一样了。”
一听他自小生活在乡下,刘宏倍感亲切,他一改沉默寡言的作风,眼神忧郁中带着怀念:“小的时
候,我也想像其他孩子一样奔跑玩耍,可母亲告诫我要牢记自己出身不同,比他们尊贵许多,不能做不符合身份的事。我只能看他们玩,不敢亲自尝试。”
曹瞒一拍大腿:“这有什么不敢尝试的,谁规定王公贵族就不能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了?尊贵是发自内心的修养,与这些又没有关系!”
曹瞒将掏到的鸟蛋给了刘宏,兴致勃勃招呼他:“别再看那些枯燥的竹简了,先生还未开始上课呢怕什么,等到时候再看嘛!现在该是玩的时候,我们来烤鸟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