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走廊只剩了短短一截,一侧仍旧是坍塌的,另一侧就厉害了,是一个大洞,因为太黑所以深不见底。
闻弦歌不知道,以周晏如今的身体,是否还能分解成很多小生物从墙壁的缝隙中出入,但反正她这个大活人也不行,所以周晏肯定是从这个洞把她弄进来了。
但这洞也太深了,闻弦歌是不敢跳,她不死心的想在地上找个碎砖头丢下去,听声音试深浅。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突然晃动了一下。
还不等闻弦歌反应过来,又一次地震了。
地动山摇之中,她保持不了平衡,成了铁锅里被翻炒的栗子,跌倒之后滚了两圈,毫无意外的滚落到了深坑之中。
坠落的过程格外漫长,她甚至还有时间去想:也难怪周晏走的很放心,这坑果然很深,绝不是她靠自己的力量能攀爬到底的。
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还有余力思考,并不是因为这洞穴长的直通地狱,而是一路上一直有东西在减缓她下落的速度。
手机先前在地震的时候又一次脱手丢了,俨然是跟她没有缘分。没有照明,她看不到究竟是什么在起到缓冲作用,但伸手去摸背后,黏糊糊的甩不掉,似乎是蛛丝。
也不知道周晏是为了防止她逃跑还是别的目的,总之,这些蛛丝保护了她。一层又一层的蛛网越往下越密集,她掉落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到最后甚至整个人都被黏在了网上,花了好大的劲,将外套都脱掉了才挣扎下来。
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能嗅到一股不算浓郁的汽油味。
这大概是到了地下停车场。
闻弦歌小心翼翼的摸到了墙壁,贴着墙往前走。按着走迷宫的法则,顺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总会走到出口的。
但与其说是闻弦歌想找到出口,莫不如说是想找到周晏。
周晏不是说爱她吗,那刚才那么危险的情况都没见它出现,怕不是因为身体不行,又缩回蛹里去了吧……这样一来,是不是就给了她反攻的机会?
大部分能摸索到的门都是紧闭的,过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一扇洞开的大门。
房间内散发出一种湿润的气息,那种只存在于自然和山野中的清新气味,闻弦歌一辈子都忘不了。
闻弦歌悄无声息的溜了进去,一路上分外安静,没有虫豸爬行的声音,只有她自己极力压低的呼吸。
直到她摸到了厚实细密的丝线包裹着的悬空虫茧。
在触碰到它的瞬间,闻弦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等了很久周晏都没有对此做出反应。
这看上去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地震过后,尖锐的碎砖石并不难找,如果划破茧壳,是不是就能……
然而下一刻,巨茧的内部竟传来了轻微的震颤,微弱但规律,像是心跳。
闻弦歌一下子缩回了手。
她还记得那一晚,周晏身体急转直下,她拨了120之后就一直握着周晏的手,男人本就虚弱脉搏就是在她手中逐渐停止的。
面前的虫茧里正是她那英年早逝,好不容易获得新生的丈夫。
就算已经互相伤害了许多次,但周晏从未真的对她有过恶意,她试图下手最重的那次,也只是想要让周晏陷入沉睡来换后半生的清净。
亲手杀了它,剥夺它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闻弦歌做不到。
纠结良久还是下不了决心,最终闻弦歌还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她不想报复了,先前是她自不量力,如今还是她狠不下心,她唯一能做的是试着逃跑。
终于又一次找到能推开的门,这回从天花板的裂缝中有些许天光透进来,昏暗的洞穴内,是半人高的,卵一样的东西堆叠成小山。
其中有的是熟悉的面孔,包括了赵姥姥的一些弟子和韩牧之。
更多的是不认识的人。
他们都蜷缩着,被包裹在半透明的薄膜之内,呼吸微弱。
所以先前周晏说确定还活着的,是这些被关在这儿的人吗?
闻弦歌试探性的敲了敲一个弟子的囊泡外壳。
里头的人果然醒了,她睁开眼,先是迷茫了一瞬,随后露出惊恐的表情,疯狂的比划着让闻弦歌把她放出去。
闻弦歌也没多想,捡了块尖锐的碎石割开囊泡。
被困者在接触空气之后,如同刚出生的婴儿脱离羊水,十分不适应,剧烈的咳嗽着。
闻弦歌问她是怎么被抓来的,她迷茫了一瞬,随后道:“地震……对,是地震!”
先前她们在图书馆外,不断将烧草药的烟气抽进通风管道,突然间地动山摇。
分明这附近都不是地震高发带,但她亲眼看到地面裂开了巨大的裂缝,要不是她们这些个玄学界人士平常走夜路多,都多少锻炼过身手,真的会不小心掉进去。
再之后,她试图求救,却见到了她的母亲,母亲一直在前边引路,带她避开危险,一路走了很远。
再后来,她听到母亲说了一句“真是麻烦”,之后就晕倒人事不知,再醒过来就看到了闻弦歌的脸。
如今想来全是后怕,毕竟她母亲小十年前就过世了,但当时陷入了幻觉,完全没察觉到不对劲。
闻弦歌也不知周晏为什么把他们关起来,总之她要将这些人全部救出来。
倒不是她突然发善心想充当一回救世主了,而是这样她自己逃跑的成功率会更高。
周晏是山神,但总归是一种生物,它肯定不是开了天眼定位到自己的。
视觉听觉嗅觉,总得是有个追踪的方式。
而她将这些人放了,大家分头逃走,她再从这人身上顺一件外套,跟那人换双鞋子穿,再抢个帽子遮住头脸,做个完美的变装。就不信,这样周晏还能第一时间定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