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只是看着闻弦歌在家里,就能感受到温暖的生活气息。
几个月之后,他就向闻弦歌求婚了。当时闻弦歌还很差异,觉着这也太快了,一般有钱人都恨不得在婚姻上长八百个心眼子来防止被占便宜。
周晏却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还剩多少,不希望留下遗憾。
闻弦歌哑然。
她知道周晏身体不好,却是这时才知道他每天都徘徊在死亡线上。
但她不介意。
就当这是一份工资高昂的临终关怀好了。
周晏的医疗费用不便宜,但比起他的收入来还是九牛一毛,他不用出去上班,工作是替人鉴定古物和翻译一些古怪文献——文字量并不大,有时候是一页羊皮纸,甚至半块石板。
闻弦歌本来还纳闷,搞考古竟然这么赚吗?
后来才知道,其实都是私人探险队挖掘,或者在拍卖会上转手的东西,全是私人收藏。而最近几年,收藏这种东西当护身符,是富商和高官间的新风潮。
周晏的工作都是通过电脑,每天工作时间绝不会超过半小时,就有各国货币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银行账户。
闻弦歌曾经也有心想学这门手艺,周晏不反对,只说那她需要费一番力气了,需要掌握阿拉伯语,希伯来语,印地语,以及并不比它们容易多少的,已经半失传的几种中国方言,另外自然还有考古学和这些地区的民俗学……
没等他说完,闻弦歌就放弃了。
让她这般年纪从头开始学天书,不如杀了她重新投胎更容易些。
她选择给周晏一个吻,然后问他喜不喜欢今天唇蜜的味道。
总而言之,周晏是个方方面面都很不错的丈夫,唯一的小遗憾是他身体真的很差,这让他没条件去灯红酒绿,却也让夫妻之间少了增进感情的方式。
极少数的几次亲密交融,绝对算不上合拍。
闻弦歌向来勇于尝试些让自己快乐的花样,但她不敢跟周晏提这个。
男人被疾病折磨的体能太差,她怕伤及丈夫的自尊,又怕他逞强,身体吃不消。
所以她表现的很不热衷于此。
大多数时间,哪怕同床共枕,二人也只是隔着睡衣相拥。有时闻弦歌夜里醒来,会看到丈夫因为手臂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皱着眉头仿佛做了噩梦,便会悄悄挪开些。
分开睡时闻弦歌反而更轻松自在。
此刻,将遗嘱上的一切要求都顺利完成,闻弦歌的心情也很不错,她戴上蒸汽眼罩,很快入眠。
深夜。
闻弦歌睡的很不舒服。
卧室里比往常要阴冷,她仿佛又回到了雾气浓重的墓园,只是雨还没落下,气压低的让人心慌。
没有别人来参加葬礼,她只能独自一人艰难的往深处走,越走越觉着难受。
可前后左右,身边分明充斥着脚步声,只是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好不容易从古怪的梦境中醒来,闻弦歌昏昏沉沉的听到一阵水声。这浓重的潮气大概是因为她洗完澡之后没关花洒,也没关浴室的门。
也许是这几日事务繁杂太累了,闻弦歌并没意识到不对劲,她只是拖着沉重的身体打开卫生间的门,刚要去最里边关闭花洒,余光扫过镜子,停下了脚步。
挂满了水雾的镜子照不清她的脸,但分明能看到,在雪白的脖颈以及染成浅咖色的蓬松长发下边,是一条黑色的鱼尾裙。
之前感觉呼吸困难,都是勒的恰到好处的收腰鱼骨的功劳。
她一时有些混乱。
如果回家之后她连衣服都没有脱,又是怎么洗澡的,她真的会穿着这玩意睡觉吗?
这时,突然有脚步声从黑暗的客厅传过来。
来的人是周晏。
他的脸色比平日都要白,哪怕在浴室温热的暖光下,也显得毫无血色。
周晏。他怎么在这里?
闻弦歌双脚钉在原地。
今天,他不是已经……咦,已经怎么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走过来,十分自然的,自身后圈住闻弦歌的腰,“一整天婚礼都穿的这么紧,辛苦了,需要我帮你脱掉吗?”
听了这句话,闻弦歌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今天,是婚礼?不对,分明是葬……婚礼。
没错,今天是她和周晏的婚礼,因为整个典礼都是在草坪上举行的,她穿的正是周晏精心为她挑选的,性感又简洁的婚纱,完成了整个仪式。
虽然是个阴雨天,但并不妨碍宾客们的好心情,他们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哪怕闻弦歌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记不住他们的长相,但也知道他们是真心祝福这对新人。
闻弦歌还能回忆起他们整齐的鼓掌,并在将传递祝福的花束分享,每人带走一支时彬彬有礼的模样。
比起她参加过的同学的婚礼,总是伴随着司仪的尬聊,不合时宜的醉酒与吵闹,来的舒服多了。
婚礼举办的地点在城郊,距离他们的住处很远,驱车回来之后,她累的直接睡着了,竟然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她对着镜子里模糊不清的人影,露出一个虚幻的笑:“我没事,你出去等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