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问做不出这等只对自己有利的事,他四下里看看,道:“给姜帅!司里人人境遇都一样,一人转运就相当于人人转运。万年县众人今日是受诡务司所累,这枚‘锦鲤’符箓就给姜帅。”
他已经掌握了符箓的基础使用方法,手一扬,那枚“锦鲤”符箓便在空中向姜有年飞去。
姜有年哪里经过这种待遇,李好问是正七品司丞,屈突宜是从七品主簿,两人竟然你商我量地把一枚保命符箓给了他一个流外官?
瞬间,符箓贴在姜有年脊背上。李好问还没来得及念“真言”,屈突宜已经替他念了。看来他对李好问的决定相当支持。
可这会有效果吗?
片刻后,李贺扬起头,脸上的颓唐与伤感一扫而空。
而诡务司中的阴郁与幽灯也随之消失,正午的艳阳重又出现。众人面前的影子再次变得浓密而短小。
“沙沙沙沙沙……”
蜮虫也随之行动,密密地缩在人的阴影里。
运气这是……好了还是坏了?
只见李贺再次扬起头,笑着招呼:“秦王、刘郎、湘妃、李夫人……你们都来了,饮胜!”
李好问:晕,怎么又来了?
虽说李贺见的是同一批小人,但是气势已完全不同——
“秦王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羲和敲日玻璃声,劫灰飞尽古今平1……”
空中光影迅速变幻,仿佛日月光阴加速运行,其中似有剑光飞舞,地面上,蜮虫似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开始成批成批地四散躲避。但依旧有不少被空中的光影扫过,迅速被碾为灰尘。
李好问看得目眩神驰,几乎放下了手中的陌刀。而他的影子也似被这巨大威能所震慑,呆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识李贺“言出法随”的本事。与他的想象有相当大的出入。
但李好问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炫丽多姿的想象力,
到这时,李贺的能力已不完全是“言出法随”:他在幻境中肆意想象,并将这雄奇的想象代入众人眼前的现实。他所吟诵的诗句“好奇而无理”,意象诡谲,不可解会。
难怪屈突宜说李贺越“迷糊”他的能力就越恐怖。
当然,李贺越“迷糊”,也就意味着他的能力难以控制。
或许足够的“运气”,才是用好李贺能力的关键。
“花楼玉凤声娇狞,海绡红文香浅清,黄鹅跌舞千年觥……”
一时间李好问眼前全是绚烂的色彩,祖龙的世界里无论是歌声还是舞姿,似乎都充满了美与力量,同时融合了娇柔与狞厉。
李贺在他的思想中见到了秦王的宫阙,亲眼见证了那辉煌而又荒唐的内宫宴景。在这种宏大的叙事中,那些阴暗、冥晦的蜮虫自然没有分毫容身之地。
“仙人烛树蜡烟轻,青琴醉眼泪泓泓!”
李贺收声,空中却仿佛出现了无数枚仙人捧烛形状的烛台,将诡务司前的庭院照得明亮透彻。
屈突宜拍手道:“妙啊!四处都是灯烛,那么便没有影子!”
闻言,姜万年等人都低头去看地面——
果然,他们因日光照射,落在地面上的影子,被四处明晃晃的烛火一照,果然浅淡了不少,以至于地面上那些四处打转的蜮虫,再也无法积聚起足够的阴影能凝聚成为有形的兵器。
果然,影子消失,情势对诡务司这些人便是大大有利了。他们不再需要分心对付自己的影子,只需消灭那些蜮虫就好。
这时,李贺的眼皮动了动,笼罩在诡务司上空的烛影和大片大片色彩突然开始黯淡——
李好问急中生智,大声道:“李博士,快看,秦王请你饮酒呢!”
李贺闻言精神一振,再次向空中伸出手,拇指食指相扣,似乎手中举着铜酒爵,以回应秦王的邀饮。
余人加快速度收拾起地面上的蜮虫。姜万年则格外卖力。
大伙儿都知道李贺现在这股劲儿一旦过去,再要对付那些蜮虫就又困难了。
就在这时,姜万年手下一名不良人突然双臂环抱着大叫一声,摔倒在地,身体扭动抽搐,表情痛苦不已。
屈突宜见状,马上丢下手中长刀,上前去查看那名不良人的情形。
他对李好问道:“来不及一一去杀死那些蜮虫了,之前这些玩意儿用‘含沙射影’射入我们身体的‘砂砾’,已经开始纷纷发作,它们会从肌理内部开始吞噬你我的肉身,如果不尽早治疗,我们都会被吞噬成为一具空壳。”
“老章!”
屈突宜突然提气大喝:“去准备针对蜮虫的治疗!”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边兀自有蜮虫“波波”地向他头脸手臂吐去砂砾,而姜万年则带着剩下几人,挥刀不断击打,戳、挑、刺、钉……所有的法子都用上了,只求能快点消灭这些害人的东西。
远远地,廨舍深处,传来章平一声答应。这位诡务司的主事,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移到了廨舍深处去了。
而李好问则一边听一边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这些蜮虫的方法……”
他眼角余光内,忽然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诡务司正厅旁一闪而过。
“十五娘……”
李好问喃喃地道。
这么危险的时候,他怎么还有闲心思精分出一个如此贪玩的十五娘?——李好问的第一反应是自我吐槽。
然而十五娘却没有置身兄长同僚们之间的意思,她小小的身体在廊柱之间一闪,悄悄蹲下,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将帕子凑到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