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话一向这样直接吗?”浓姬倒并不动怒。
“唯大英雄能本色啊。”黑川庆德停止了笑,眸子闪过深沉的黑暗。
“还有呢?”
“还有,你投降,我给你五万石领地,当然,你怎么分配是你的事情。”黑川庆德漫不经心又非常直接的说:“你以织田家的名义替我招降尾张国吧!这样我可以多一些胜算,少一点损耗。”
“我夫君信长呢?”
“他,如果他愿意作为黑川家的臣属而活下来,这五万石就给他。”
一阵沉默,在夜中之中蔓延,半夜星空,洁白一片,浓姬低头沉思,即使在星夜之中,被长长的黑所映的雪白肌肤,还是给人一种淡淡洁明的感觉。
想死,立刻可以,浓姬完全相信只要自己一个拒绝,他就会拔出剑来,刺穿自己的身体,并且在旁边欣赏自己的鲜血和死亡,但是如果换一个人生,黑川庆德的暗示,已经非常明白。
抬起头来,直视这个男子,也许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浓姬却深深明白自己心中最隐秘的地方在回应着黑川庆德的呼吸。
那是同类的共鸣,更是本质的吸引。
突然之间,一段回忆从她的脑海中出现。
“如果这个信长,真是传说中的白痴,那你就找机会杀掉信秀,让信长继位,然后,你就可以在我的支援之下主掌织田家的大权,到时候我们父女联手,尾张就是我们的了。”一个中年男子曾经这样说。
而在印象中,一个美丽的少女眸子也毫不回避的看着这个男子:“父亲大人啊,如果信长真是个大傻瓜,我会为父亲大人取得尾张,但是如果信长是这个乱世的奇男子,那我就会爱上他,并且尽全力的帮助他,若是美浓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会劝他来取得美浓,说不定父亲大人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呢!”
那个男子听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我是一条腹蛇,而你是我的子女,子蛇必须要咬破母蛇的肚子才能诞生,弱者灭亡于强者之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你能够杀我,那我一点怨言也不会有!”
他的预言正确了,他的确被自己的儿子杀了。
而浓姬自己,也的确毫不犹豫的支持自己夫君去夺取自己父家基业,因为她以为,信长就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强者,不过,这个信念被打破了。
眼前的这个男子,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了残酷的话,却使她不由战栗,但是那却不是恐惧,而是心中最深最深的渴望在本能的回应着他的话语,这种感觉,比遇到信长更加激烈。
鲜血、杀戮、以及深邃的黑暗,不过,这到底是谁的人生?
是这个男子,还是自己?
黑暗的***如这里的大海一样的蔓延,黑川庆德露出了笑意,只有黑暗才能明白黑暗,这种感觉,是一般人所不了解的,更无法得知其中的波涛汹涌,以及那如飞蛾扑火的致命吸引力量。
“那,就这样了,浓姬,你可以命令内城投降了,如果有宁死不屈者,你觉得你自己杀比较好,还是我派人杀比较好呢?”黑川庆德站了起来:“而且,鸣海城和那古野城,虽然没有多少兵力了,但是也不能便宜了三河的松平家康——这个问题,由你出面解决最好了,我希望在天亮之前,你能够带我的军队入主这二城,叫那个家康没有可趁之机。”
“殿下不怕我和松平家联手吗?”
“和松平家联手,他吃下了尾张国,能给你五万石?能让你统帅一城一国,会允许你以女子之身,而登上天下之舞台?”黑川庆德冷笑着说:“而且,虽然这次取得尾张和美浓,明着看,是依靠奇谋,但是实际上,依靠的是我家的真正实力。”
黑川庆德站了起来,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鸦雀无声的黑川军。
“这就是我真正的本钱,真正的实力,就单单这五千军,我就有信心横扫美浓和尾张的联军,何况今日分崩离析的局面,就算你到了鸣海城和那古野城,与松平家康联手,但是这二城,被信长带走了主力后,又有多少兵力?而松平家三河国还没有完全统一,可以说是羽翼未丰,腹背受敌,你方联合起来的全部实力,也不过区区五千而已,我有信心在十日内,将你们全灭!”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为取天下!”黑川庆德合上折扇:“这六千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军,就是我的正,是你们无法撼动的正,有了这个正,我不怕任何人和我玩阴谋,你也不例外。”
“之所以劝降于你,一就是我对你很兴趣,二就是你的存在,可以减少我方的损失——无论怎么样,六十六国的征途才刚刚开始,我方必须尽一切可能减少损失,而这,就是你领五万石的价值所在了。”
自信满满的神色,充满了霸气的举止,眸中隐含的决心和意志,以及笼罩的庞大黑暗,这就是,身为天下人而具备的倾倒众生的魅力啊!
山田信一潜入了里木家,这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到了庭院中,他反而不慌不忙了,站在庭院中,就着一线星光,而看着庭院一棵樱花,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越来越喜欢樱花了,当那花瓣随风飘零时,他就会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辞的美。
脱离了逃亡的生活,就仕于黑川庆德,负责训练和率领“山田组”,为主公扫除一切他所认为的异端。
山田信一并没有意思探究所谓异端,到底是什么,也许在就仕前,他还关心着自己的前途和名誉,但是现在,他只关心一件最令他快乐的事情:杀戮,而比单个杀戮更有趣的,就是指挥一组杀手随意屠戮。
血,樱花,生命的飘零,这是一种凄美的爱啊。
武士,或者说他们已经不再是武士,而是杀手。
山田信一满意的看见,在黑暗中,二个武士熟练的交叉前行,互相掩护,无声无息,连忍者都对他们感觉到惊异。
两人到达走廊转角处,谨慎的贴近墙壁,不一会儿,就传过来了一声被压抑的声音——那是被割裂的脖子出的声音。
尽管没有声音,但是那种血腥气还是顺着呼吸而来,突然之间,山田信一又感觉到了炽热的渴望。
他从容而无声的漫步而上,转过了走廊关口,果然看见了一个士兵在地上挣扎,年轻的生命,有着强大的求身本能,就算被划开了喉咙,但是身体还在地上不甘心的挣扎着,一种从破碎的气管中的喘息,出了迷糊的求救之声。
实在太美好了,山田信一凝视着他的挣扎,甚至自己的身体都因为巨大的满足而抖,十秒钟后,这个士兵呼出了了最后一口气。
猛然之间抬头,最后一丝月光如此的透明。
“这就是爱的感觉啊!”他这时吐出的话,出奇的温柔,却令周围的忍者和武士,全部感到更加可怕,所以当他们听见他出了命令:“去杀,把他们全部杀了。”,他们都全部奋不顾身的向前,向屋子中沉睡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挥出了剑刃。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子的身边,那种恐惧,毕生都难以忘记,只有在杀戮中,才能缓解,于是他们心中,都出了噬血的嚎叫,虽然无声,但是却分外的清晰,似乎如果不这样,那嚎叫就会变成可以毁灭自己的疯狂。
“神啊,你听见了吗?神啊,你看见了吗?生死如那樱花,美丽而一瞬间,人生也复如此。”
山田信一优雅的拔出了剑,举步跨入了一间房中,挥剑,刺穿,拔回,鲜血喷溅,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一片纯洁,心中充满了快乐和满足,没有丝毫的空虚,没有丝毫的遗憾,没有丝毫的杀气,甚至充满了一片透明。
光明,这就是光明啊,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那是修罗,将杀戮变成神圣之事的心情,他还不知道,这就是甚深杀戮之道中的难得觉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