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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就治好了呗,孩子长得快,没过多久就蹦蹦跳跳的了,后来被人领养了,八九岁的时候吧,被一对儿工人夫妻领养了,再后来也没听到过消息,应该还活着呢吧。”
“哦……”徐昭林点点头,“还有啊王姐,这个小姑娘,”他指一指照片上那个畸形的孩子,“她后来也被领养了对吧?领养她的人是什么样的?因为说实话……她这种健康条件的小朋友,不太容易被领养,
还有我比较好奇的是,她在爱心之家的时候,除了周政,就真的没有别的要好的小朋友了吗?”
徐昭林身体前倾,面带微笑,眼睛里却闪着锋利逼人的光,他指一指照片里女孩身边,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是不是和旁边这个小男孩拉着手?”
王瑞娟抿着嘴不做声,徐昭林也不逼她,他低头端详着女孩身边的小男孩,“好漂亮的小男孩,”他边说边粗略地扫一遍整张照片,终于发现了照片的诡异之处,这照片里的孩子们像是被一把刀整整齐齐地切割成两半,一半长相普通,一半长相漂亮,有几个甚至称得上极其漂亮,
徐昭林心里一沉,回头看一眼廖千渝,对方和他一样,表情凝重,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啊,”王瑞娟望着照片,眼里一片苍凉,“她哪儿够得上资格被钟院长看中呢,是周政在外头送报纸打零工的时候捡回来的,人呐,一辈子早就是注定好的,各有各的命,你说周政这傻孩子咋就不明白这道理呢……要是当年就让她这么死外边儿,冻死,饿死,哪怕是被野狗吃喽,都比让那对畜生收养好啊……”
王瑞娟抬头,凄凉地笑着看向徐昭林,“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来问她的人,从来没有人会关心一个智障的畸形儿,说实话当年我们也不大喜欢她,人嘛,都喜欢漂亮的,讨厌丑的,我们那儿有个姓林的大姐,脾气臭,给她穿衣服喂饭洗澡的时候没少打她骂她,她老是哭,一哭就更让人烦,后来就有个男孩儿护着她,每次都拦着不让林姐和我们几个碰她,小小的一个人两手一伸挡在那儿,真像个男子汉,他说以后他来给她喂饭穿衣服洗澡,我们几个当然乐得答应了,从那以后那男孩儿走到哪儿都带着她,像长了一根小尾巴……可谁能想到这女孩比这男孩更早被收养呢?那男孩除了对她好,对周政好,完全就是个野兽,脾气暴躁得可怕,一言不合就打架,好几对来收养他的夫妻都是被他打跑的,到最后也没被收养,自己跑了……”
王瑞娟摸摸自己的小腹,“那女孩被收养以后改名叫薛琳,哪儿都不正常,只有这儿还是正常的,那对菜贩子夫妻养不出孩子,又摸不出几个钱,钟院长也是觉着她碍眼,没收几个钱就把她卖了,”
王瑞娟说到这里顿住了,静静端详徐昭林的脸,眼里渐渐涌上一股哀怨,“她死了对吧?在兰州,想伤一个孕妇的时候被打死了,那几天我们这儿的报纸上都是,也好,也不用再遭罪了……”她说着深深地叹一口气,“兰州姓薛的那家人你们看到过没有?”
廖千渝这会儿老实得不得了,摇摇头,徐昭林也摇摇头,
“薛家四口人,薛琳还有个妹妹,叫薛芳,呵,也不知道薛芳是该叫薛琳姐姐,还是该叫她妈妈……可惜啊,薛芳是个女孩儿,从那以后薛琳的肚子就没消停过,我每趟去看她,她都怀着孕,但每次都是三四个月就流掉……我报警啊,可警察,呵,警察也嫌弃她,再加上她精神不正常,每次都是走个过场,随便问两句就走了……”
王瑞娟说到这里已是涕泗横流,眼泪顺着纵横的皱纹流淌,流得满脸满脖子都是,
“警察同志,放过这些可怜孩子吧,去抓那些干坏事儿的畜生不行吗?那些王八蛋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吃香的喝辣的,把儿子孙子送到国外去念书,还到处捐钱搞慈善,那是他们心里亏得慌啊!一个个看着人模狗样的,都他妈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徐昭林垂着头无话可说,廖千渝更是嘴巴生了锈,从刚才到现在一连串的打击锤得他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这两个光明磊落风风火火的男人这辈子第一次因为自己是警察感到羞愧,且羞愧的无地自容,
忒弥斯之剑指向的究竟是罪恶还是弱小?
后面的话他们没有再问,实在是问不下去,也没必要再问,二人给王瑞娟道过谢,走到门口的时候把身上的百元现钞统统摸出来塞进玄关的钥匙盒里,默不作声地开门走了。
“他妈的不把姓钟的和那帮狗畜生抓了,我这辈子也别干警察了!”廖千渝出了单元门就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而这一次徐昭林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一脚再让他闭嘴,
“把口供收好。”他说了这句就没再说话,躬着背和廖千渝在毁天灭地的风沙里踽踽前行……
而此时七十几公里外的兰州却是一片风和日丽,某一高端小区保安室门口,一个姓王的保安翘首以盼着某一个人的大驾光临,这不,他盼望的那个人回来了,开着一辆很低调的银色沃尔沃S90,
但今天这位车主开得比往常要慢一些,
兢兢业业的王师傅一个激灵跳起来,冲出保安室冲到车窗旁,皱着眉焦急地向里面的人探询道:“咋样啊肖医生?伤得重不重啊?”
“没事,小伤。”车里的人也依旧带着和往日一样和煦的微笑,王师傅心里蓦然一阵欣慰和感动,他伤得这么重,气若游丝,嘴唇和脸一样惨白,但还是慷慨地用所剩无几的一丝力气对他这个小人物绽放笑容,就为了让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