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时间还长,回到绥北也就是出门的距离,周柏野没强求,换了身衣服送沈枝意出门时恰好碰到住隔壁的男人,那人眼睛上上下下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
沈枝意故作不懂,周柏野也坦然地任由对方打量。
直到电梯快到一楼,那人才忍不住地问了一句昨晚敲门的是谁。
如果是在绥北,沈枝意会不知该如何作答,但这是在京北,她一年都来不了一回,等项目结束过来出差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她满脸茫然地反问,“昨晚有人敲门?”
户主周柏野接话得非常自然,“没注意。”
唯一的老实人困惑地“啊?”了一声,在面前这对男女异常坦然的表情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没有……吗?但我怎么记得有?”
“是吗?”
沈枝意重新看向周柏野,“昨晚是因为你那里有别人才让我早上来找你吗?”
邻居:“……?”
他头一次觉得话多、爱八卦是种罪过,尬笑了两声,看都不好意思看周柏野的表情,等电梯门口一开,立马就走了。
周柏野问她,“你还有别的名字?”
沈枝意想了想,“应该是要有的。”
周柏野:“是吗?叫什么。”
他手里提着装着避孕套的垃圾袋,走在她旁边,不远不近的距离,身上随便套了件白色短袖,胸口处有个黑色的logo,沈枝意目光从logo移到他脖子上的吻痕处,又慢吞吞挪开,“等我知道再告诉你。”
周柏野点头,把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陪着沈枝意出了小区。
然后看着她进了网约车,等车开走后,才站在原地,接了张正梅打过来的电话。
沈枝意回到酒店时,看见周梓豪等在大厅。
他面色很差,昨晚给朋友轮番轰炸让帮忙找人,那些人从最开始的同情配合到现在的麻木不耐,大学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叹气劝他说要不算了吧,沈枝意不是个会心软的女生,分手都好几个月了,身边朋友传话都好几轮,但她的态度一直如一。
——不心软、不后悔,以及,不想听。
两人共同的朋友对周梓豪说,沈枝意虽然长得温柔,但绝不是没有想法和主见的人,大学时候的周末大家都约着出去玩,她在做兼职,谁约都没用,会抱歉但又直接地表示自己就是没空。
朋友知道的内情不多,但从两人的状态也能猜出,分手并不愉快,大概率是周梓豪做错了什么事。
“要不还是算了吧,梓豪,就算她跟别人在一起,那跟你也没关系了,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认清这一点。”
周梓豪就是很难认清。
他觉得在两人的感情之中,总是自己更喜欢她多一点,吵架时总主动退让,冷场时也总是他主动找话题,就连做爱都是他迁就沈枝意,她说不行不想他就停下来,她说喜欢白色的窗帘就用白色,她喜欢金毛那就养金毛。
听话和察言观色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张正梅和曹征因此对他百般愧疚,哪怕生了女儿也总把他放在最靠前的位置,从最开始总提起周柏野到后来最清楚他的生日,他比谁都清楚感情就是场博弈,得努力才能让爱偏向他。
他之前觉得他跟沈枝意是同类,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母亲节,社团聚餐,他在外面给张正梅打了通电话,挂断时看见沈枝意蹲在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耳边贴着手机,一直在倾听,隔了很久才说,外婆你不要操心我和我妈之间的事情,我知道的,我有数。
他手机震动,曹淑香给他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发给他张正梅和曹征的合照,底下是捂脸偷笑的小表情,对他说:我真服啦,爸说让我赶紧回学校,别影响他和妈妈过节日,我是外人吗!
曹征不会对他说这种话,曹征在他这儿永远是个慈爱温柔的父亲,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似乎有着既定程序,只会对他说好。
他装作刚出现,跟她打招呼,说着你怎么也在外面这种蹩脚的谎话,然后手放在口袋问她要不要看魔法。
她蹲在那儿,仰着头看他拿出来一颗糖,在她面前晃,弯着腰对她说,也祝你快乐。
那时候他总有很多办法逗沈枝意开心。
现在他看着沈枝意,应该是要生气的,但却没有立场,沉默许久,才笑着问她,“吃过早餐了吗?”
沈枝意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
她刚跟周柏野分开,周柏野有多意气风发,周梓豪就有多落魄憔悴。
他面色苍白,头发乱,比分手前瘦了很多,也或许是黑色外套里的白衬衣过于宽大,看着异常消瘦。
他笑容实在是刺眼,在一起时他喜欢示弱求饶,只是都不如现在真挚,这种憔悴和可怜让沈枝意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你爱吃什么吗?”周梓豪问。
沈枝意沉默片刻,才说,“有意思吗。”
简单四个字,却让周梓豪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哪样?他又应该怎么样?像个傻子一样看见直播之后直接从绥北赶来京北,在门口不顾形象地敲门结果别人一通电话让保安把他给赶走。
像个乞丐这样吗?
还是像个傻缺一样,明明有那么多次看见她跟周柏野站在一起的画面,却觉得两人没有任何可能,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在等敲门的时候、在被赶出小区的时候,他反复问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沈枝意不会喜欢周柏野,又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高估周柏野的人品,觉得他就算再烂,也不会跟他的前女友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