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笑了一声,“很久没回来了吧?池花小区都改名啦,现在叫富安小区。”
沈枝意嗯了一声,说自己是很久没有回来,一路看着窗外,发现绿尾湖边都设置了防护栏,两侧的垂杨柳倒始终茂密,原本旁边一排排开的都是龙虾烧烤店,现如今只保留了几家,其他变成了清吧和甜品店。
司机说,“这几年不少年轻人回来创业,东西都搞得新鲜,晚上这儿可热闹了,再前一段路,晚上还会有学生过来唱歌,你晚上闲着无聊,可以过来看看。”
沈枝意这趟回来不会有无聊的时候,但却仍然谢过司机的好意。
随泽地方小,从高铁站到小区只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她站在楼下,发现一切都没有变,除了小区变得更老、楼下娱乐设施玩耍的小孩儿换了一波,其他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她上楼,走到家门口,听见屋里面表姨和外婆说话的声音。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正常的,要不是遥遥跟我说——遥遥您不记得啦?就二姑她孙女呀,也在绥北待着呢,电视台工作,当记者,可有出息啦,这不前段时间她妈生日嘛,她就回来了,饭桌上说起枝意,遥遥说在路上撞见过枝意跟她男朋友!”
外婆连忙哦了好几声,“遥遥啊——我记得记得,哎哟,孩子大了,谈恋爱正常,但李梅啊,你知道你姐的脾气,你也别直接跟她说这件事儿啊,现在好了,母女俩本来就有矛盾,如清那事儿你也知道,她跟别的家长不一样,不希望孩子恋爱结婚,她排斥着事儿,怕枝意步她的后尘,枝意大学志愿那事儿在她心里就是根刺,现在好了,刺更深了!”
男人不以为然地唉了一声,砸吧着嘴,声音粗粝,“当初她在我们家,我就觉得这孩子太冷了,我们对她那么好,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每天接送她上下学,有时候连小辉放学时间都错过,结果现在电话都不打一通,上回李梅给她发微信,到现在都没回,可真够让人心寒的。”
是表姨父。
沈枝意站在门口的脚步停住。
心里像是被人揉了一把的呼吸紧促感又来了。
外婆不喜欢听别人说沈枝意坏话,没接话,说让他们先吃着,她出去看看怎么老沈还没回来,结果一拉开房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沈枝意。
外婆头发白了不少,腰不自觉弯了下来,年近七十五岁的老人眼睛昏花,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哟了一声,拉着沈枝意的手,“意意回来啦!”
她高兴地拍着沈枝意的后背,看看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
“外婆——”沈枝意声音很轻,鼻音就显得没那么明显。
外婆笑着摩挲着她的手背,“怎么这时候回来啦?你不是上班吗?不忙吗?唉,看外婆都忘了,里面说话,来来来,跟外婆进屋!”
沈如清不在家里,表姨和表姨父坐在餐桌前,桌上七八道菜都没剩下什么,沙发上穿中学校服的男孩儿玩着手机,游戏音效外放地听大声。
表姨惊喜地看着她,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背后说了她什么,急忙对沙发上的儿子说,“小辉,别玩了!你姐回来了!你枝意姐!”
张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本想说什么枝意姐,他哪儿那么多姐,结果抬头看见沈枝意后,愣了一下,乖乖地喊了声姐姐。
表姨父嚼着花生,看着她,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枝意回来了啊,之外就没多说些什么。
外婆拉着沈枝意的手,让她喊表姨、表姨父。
沈枝意如外婆的意,都喊了一遍。
“你妈估计快回来了。”外婆叹了口气,对她说,“你知道你妈的脾气,估计没那么容易消气,一会儿啊,你别跟她吵,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能包容的就多包容——”
话音未落,表姨父就打断道,“前段时间刚做完手术,陪床都是你表姨陪着的,你妈还不让跟你说,怕耽误你工作。”
沈枝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沈如清在她印象中几乎没有生病的时候,她自己又是医生,全家谁生病她最冷静,哪怕小学出水痘,外婆吓得睡不着觉,沈如清都能冷静地去上夜班,只在回来的时候让她别到处乱挠。
比起惊讶,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表姨白了表姨父一眼,“你说这个干嘛!姐都说了不让跟孩子说!”又跟沈枝意说,“你别担心,你妈那是小手术,现在恢复的不错,你妈同事给开的刀,就说之后静养,不能乱发脾气。”
沈枝意语气干涩地问外婆,“我妈什么时候动的手术?”
外婆原本不想说,叹了口气,拍着沈枝意手背跟她说,“半个月前动的手术。”
半个月前。
那时候她忙着分手、搬家,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累得每天回家只想躺着。
无暇思考跟沈如清之间的冷战,也不想主动去调和。
但现在却被告知,那段时间沈如清在动手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她喉咙里像吞了块刀片,一路上想好的话到现在全部给剁得稀烂。
在这个时候,虚掩的大门被人从外拉开。
沈如清冷淡高傲的声音同时传了进来,“——就算你找过来,我也不会认可你。”
一道熟悉的男声紧随其后,温顺地表示歉意,“阿姨,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表达我的歉意。”
咯吱的声音。
在门彻底打开后,交谈声全部终止。
沈如清看见许久未归家的女儿表情里没有惊喜,只有审视。
她身旁,是两手提满了礼物的周梓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