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启动,绕过前面一道弯的时候,左正再次开口。
“嫂子你今天咋走路回去,是有什么急事吗?”
“姜理不见了。”
“啥?”
左正忽然提高声音,似乎对此感到很意外。
“巧巧打工头电话告诉我的,姜理不见了。”
金秀芬略过姜理回去挖化石的事儿没有说,这时候她多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赶紧到达目的地。
“哎呀,咋会这样呢?”左正顿了顿,“可惜今晚没法帮嫂子,我丈母娘那边也住院呢,你看我这也是急急忙忙去,急急忙忙回来。”他叹了口气,“地里这两天忙着收麦子呢,不过你放心嫂子,我回去就让他们连夜收完,收完我就叫他们帮你找孩子。”
“没事,不用。”
金秀芬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两年,整个泉村,几乎大部分人的地都被左正包了,就泉村这种干旱少雨靠天吃饭的地方,种地的收入全看老天爷心情,但左正包了就等于一年的收入稳定了,家里的青壮年还可以出去打工,听到左正这个名字,谁不说他人好。至于剩余小部分中,有的是因为家里孩子争气,老父母不缺钱,就想种地活动活动筋骨,也有其他原因的,而金秀芬不愿意包地给左正,是因为记恨他。
路上,左正的手机响了两次他都没有接,一定是有不少事要忙,还要送她回来,也怪麻烦,难道自己真的错怪左正了?不,她心想,她对左正的记恨,绝不可能因为一次顺风车而一笔勾销的。
翻山越岭,车子顺着山路盘旋而下,驶过黑虎山下,虽然昨天下过雨,路上的黄土瓷实了许多,但轮胎依旧卷着少许黄土旋了起来。
车子在金秀芬家门口停下后,金秀芬谢一边道谢一边拉开车门,几乎脚一沾地就跑进了家门,车里的左正终于得空回了条信息,调转车头离去。
“理儿,理儿……”
好似期待会有奇迹出现,她一边喊着女儿的名字,一边把厨房和耳房都找了一遍,没人。
龙王要怪也只会怪我一个
金秀芬的眼眶有些红了,但她还是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转身跑出家门。
说是门,实际就是两道土墙围着两间房圈了一圈,中间留了个口子。
两年前的冬天,姜五二还在的时候,他们打算来年春天装个铁大门的,谁知姜五二没活过那个冬天。丈夫一死,家里没了收入,种地只能勉强糊口,金秀芬不想让女儿辍学,只好外出打工。翻年正好赶上女儿考上大学,用钱的地方多,所以她们家大门那道口子就停在了那个冬天。更别说他们决定第二年要盖的上房,没拉够的木头和砖至今还在院子里堆放着。
“理儿她妈!”
刚出门就遇上了巧巧,巧巧快步朝她走来。
“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急死了,后来才听说今天班车没跑。”
金秀芬边听巧巧说边四下张望。
“我跟你说啊,我今天下午听王二爷家的老婆子说了,说她今天下完雨、看见姜理和一个长的挺俊的女娃往河道里去了。”
“你亲口听见她说的?”
“对啊!”
金秀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强行压住了,转身就往河道里跑去。
巧巧追上她,“我陪你去吧。”
金秀芬停下,转头看巧巧,“你陪我去,他不会为难你吗?”
“没事,他……这会儿忙呢。”
她们口中的“他”是巧巧的丈夫赵大宝,说“他”为难巧巧,这事儿还得从江五二死了以后说起。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里有人造谣,说她做了村口学校隔壁姓楼的离婚老男人的相好的,就因她去镇上来回坐过好多次老楼的破面包车。
但巧巧是个例外,不说人是非,对理儿也可以,不像很多人,自从姜五二去世以后,凡是沾着点儿什么事都想欺负她一下,这其中就包括巧巧的男人——赵大宝。
金秀芬想着姜理还不算一个真正的大人,有时候能忍就忍一下,别因为自己的冲动,让别人背地里欺负了姜理。
巧巧为这事儿劝过她,让她不要因为赵大宝生的她气。
金秀芬说一码归一码,她只怪赵大宝,不怪她。
金秀芬觉得巧巧也是可怜人,赵大宝经常会动手打她,她似乎也不咋反抗,顶多顶一句嘴。
每次看到巧巧挂彩,金秀芬都会劝她反抗,她每次都能替赵大宝找到理由开脱,所以金秀芬渐渐不劝她了,加上有一次路过她家门口,听到赵大宝说不许巧巧再和她来往了,如若来往,他看见一次打一次。
原本这话在金秀芬听来简直就是无赖,但转念一想,自己能管得了多少呢,就算自己和赵大宝大打出手,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是让赵大宝多一个打巧巧的理由而已,所以她决定不再管,自那以后,她们之间就像约好了一样,断崖式疏远了。
河道在黑虎山下,盘旋而下的山道曲折陡峭,两人的身影在巨大的山道下显得渺小瘦弱。
来到小河边,距离埋着龙骨的地方还要走好一段路,金秀芬等不及,她小跑着,目光在河岸左右搜索。
“理儿,理儿……”
“理儿,妈回来了,妈来找你了,你在哪儿呀!”
“理儿你听得见吗?听见了喊一声啊。“
……
大水过后的河岸上留下了许多浪渣,看着河岸上被大水漫过的印记,金秀芬知道这大水绝对不小。
她看见过太多次河里发大水,知道大水来的时候比猛兽还可怕,但也不能说它完全就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