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海天一色,海面波光粼粼,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拍向岸边的礁石,荡出片片雪白的浪花。
人鱼游去了大海中,没有带上云溪,把云溪留在了一片沙滩上。
云溪看着人鱼消失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中。
这条人鱼,亲手把她从海里打捞回来,或许认为她无法进入咸水中,或许是怕海里的猛兽伤害到她,或许是要潜入到深水区,知道她无法适应深海里的压强。
总之,她暂时地独处了。
这是一个绝好的逃跑时机,云溪不想再回到那个潮湿的溶洞中。
再待下去,她觉得自己要长霉变蘑菇了,她也不想再替那条鱼纾解发情,她,是一个人,不是野兽的配偶。
非我族类的观念根深蒂固,云溪跑着离开沙滩。
这是一片岛屿,看上去荒无人烟,脚底下是沙滩,沙砾绵软,不远处有一排长得像椰子树的棕色树丛,有2~3米高,结的果实长满倒刺,有一颗鸵鸟蛋那般大;再往里,是茂密的丛林,树木高耸入云,看上去至少2、30米高,里面也许有蟒蛇、蜈蚣、黑熊……
云溪不敢贸然闯进丛林,只躲在棕色的树丛后面,埋头往前跑。
她想找一个靠近海岸线的、能够看见海上情况、也能够遮风避雨的山洞。
找不到的话,她就在离海近的地方,搭建一个临时的窝,这样搜救船队经过时,她能最快时间发现,与他们汇集。
没有鞋,脚底和腿肚子被植被丛后的荆棘草刺划破,每跑一步都钻心刺骨般疼痛。
这里有许多叫不出名字蕨类、藤、苔藓,地上爬的、半空飞的昆虫,云溪也一个都不认识。
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它们的体型普遍很大。
许是这里的气候温暖湿润,食物丰富,含氧量也高。
云溪临床医学专业出身,毕业后虽没有从医,但脑海有基础的生物学知识储备。
她的大学也有一座动植物标本馆,里头珍藏了数十万件地球上的动植物标本、图画,她去做过一年的志愿者,每个周六,负责给参观的学妹学弟、校外游客讲解介绍。一年下来,认识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动植物。
她试着回忆那些动植物的形状,与眼前所见作对比,想了许久,还是一个都没认出来。
跑了许久后,云溪停下来,一屁股坐在腐烂的树叶上,汗流浃背。
她转过头,身后是一片浓绿,早已望不见刚才那个沙滩。
人鱼从海里回来,发现她跑掉后,会怎么样?
会生气发怒吗?还是会茫然无措?会来寻找自己吗?又或者,钻进水里偷偷哭泣……
云溪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晃了晃脑袋,企图把人鱼甩到脑后。
她现在该思考的,是如何找一个栖身的山洞,或搭建一个合适的营地,试着制作一些求救信号,比如,用石头在远离潮水的海滩上,摆一个大大的“s”;或者,想办法生火,弄出一些浓烟……
脑海预设了各种求生方案,云溪喘匀气后,站起来,继续往前跑。
忽然,前方植被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野兽还是毒蛇?会不会袭击人?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云溪停下脚步,拔出口袋里的军刀,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人高的植被丛向两侧拨开,从中露出一张蓝眼睛的面孔。
那双眼一见云溪,瞳孔便骤然放大,深邃的眼眸绽开愉悦的色彩。
没有生气,没有发怒。
她的开心显而易见,云溪甚至猜得到,她的尾鳍一定是像小狗那般,高高翘起,左右摇摆。
相较于人鱼的喜上眉梢,云溪则有些心情复杂。
心底既挫败沮丧,没能逃跑成功,又不受控制涌起一种在陌生环境见到熟人的亲切感,还升腾起一丝微妙而卑劣的欢喜。
那是一种特别卑鄙的喜悦。
既想着逃离她,看见她寻来,又忍不住觉得自己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所以她才会特地来找。
云溪收起了匕首,什么都没说,宛如离家出走被伴侣寻回那般,任由人鱼把她背在背上,往海边走去。
无论是亲切感,还是喜悦感,都不是她应该有的情绪。
否则,那意味着,她和人鱼开始建立起情感上的连接,最终,会指向一个互相依赖的结果。
人鱼在陆地上的爬速很快,云溪全力奔跑的速度,估摸着还不如人鱼爬速的三分之一。
人鱼像蛇那般扭动身体前进,尾巴上那一层厚厚的鳞片,能够帮她在这种环境里很好地爬行。
如果当初云溪不是在水潭里看到她,大概会把她当做类似三叠纪中那些鱼龙形的爬行动物。
爬行动物……这个概念浮现在脑海,云溪回过头,盯着人鱼的尾巴仔细观察。
流线型的长尾,确实更接近海爬类动物,这也是云溪觉得人鱼的尾巴像蛇的原因。
普通的鱼类,似乎没有这么长的、还会缠绕人的尾巴,只有爬行动物,比如蛇、蜥蜴、鳄鱼、恐龙,才会生出类似的尾巴。
云溪抱着人鱼的脖颈,默默猜测,也许人鱼这个种族就像鱼龙一样,本是陆地上的爬行动物,后来或许因为气候变化,或许因为陆地食物匮乏,又返回了水中生活,逐渐演化出了鱼鳍、尾鳍,成了海爬类。
可以这样推测没错,但,鱼龙是史前的生物,好几亿年前的……
云溪又回过头,看了看身后那些陌生的大型植被。
史前的动物和植被,也会比21世纪的大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