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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泠轻轻颔首:“有劳。”
牢房内一身血污的青年听到动静,艰难地睁开眼睛。
贺景泠走到他面前,静默半晌,道:“你阿姐回去之前曾托我照顾你,可乱世之中你我各自为营,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是啊,如果不是给他机会,怎么可能允许他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祝安先是告诉李长泽贺景泠身受重伤被人追杀命不久矣,然后又告诉欧阳敬文贺景泠所在地的消息,他是想为北晋做最后一件事。
为了以防万一还送了两份,一份直接送到军中,一份送给了李珩衍。
一个信封突然扔到祝安面前,祝安认得那封信,是他写给欧阳敬文的李长泽的行踪,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挣扎起来,想要探个究竟。
贺景泠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你做的对,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这封信前脚送进军营,后脚就出现在李长泽的书案上,北晋如今沦落到这幅局面不过是成王败寇,卓遥,当你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后果。”
“那是你想要我死还是他李长泽想要我死?”祝安轻笑一声,仰头问道。
这些天牢里的人没少折磨他,但又留着他一口气,肯定是李长泽授意,他恐怕早就恨不得将祝安杀之而后快。
“你觉得我是个良善之人?”贺景泠淡声问他。
祝安费力扭头,问:“景泠哥哥是要杀我吗?你现在都不叫我祝安了。”
贺景泠蹲下来,替他拨开脸上凌乱的发丝:“是,你该死,从你替李珩衍卖命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不是祝安了,你害死了于殷,对我来说,他的命比你更重要。”
祝安嘴角控制不住流出血来:“你都知道了。”
贺景泠沉默许久,起身就要离开,衣袍一角被祝安紧紧抓住,他吃力地抬头看贺景泠,声音哽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贺景泠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抓住衣服用力扯了出来,头也没回离开了牢房。
……
卢飞的伤已经没有大碍,那天和晋军最后一战惨烈非常,死伤惨重,最后还是卫风带兵及时赶到才救下他们。彭越见他现在城墙边上,走过去问:“在这里干什么,纪风来信了,你拿去给陛下吧。”
卢飞道:“于殷死了。”
彭越沉默半晌:“我们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卢飞:“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我,纪风还有于殷一起跟着陛下的,如果一定要死人,我想那个人最先是我。”
彭越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找李长泽了。
纪风说有人提前带走了华寻板,他从幽州追到上阳,又从上阳追去了汉城,目前还在打听。
还有一封信是柳常汝写来的,他告诉了李长泽一个重磅消息。
李珩衍在汉城。
至于为什么李珩衍会在那里,信中说的语焉不详,李长泽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他将信纸尽数烧尽,对站在下面的人道:“有件事交给你去办,朕要打造一批所向披靡的先锋队,人选就从这些天新招的兵中去挑,给你五日时间务必将此事落实,以后就在后山那个校场训练。”
卫风问:“陛下要多少人?”
“五千,名字朕都想好了,火骑军。”
“是。”
第118章安乐
宣和二年,大将军商陆率五千骑兵夜袭敌营,斩敌首王俨于赤城,火烧连营,数日不绝,四十万大军溃不成军不战而走,陆乘胜追击兴兵讨群凶。
此一战不仅一举拿下赤城,更是一扫大齐萧瑟之景,南北相继传来胜讯,没人能料想到一年前还处于四面楚歌内忧外患之中的大齐能熬过来。有人欢欣鼓舞有人痛哭流涕,也有人从如今的天下大势之中窥见一角,感叹天下即将大变一场。
北晋朝中公主党和祁王党斗的如火如荼,小皇帝每日缩在后宫之中看着他们两败俱伤,欧阳敬文已然没了醉开始的盛气凌人,前朝乱象丛生,前线寸土必争,祁熙竟然要他派兵回京震慑宵小,看来确实被逼狠了。一方面举全国之力对抗大齐想要从中得利,一方面又把手伸到朝堂之上生怕大权旁落。
欧阳敬文死守数日,最终还是弃城而逃。
胡城大败的消息传遍北晋,哀恸之声不绝如缕,齐军进城那日,胡城百姓奔走逃窜,争相保命,
”传令下去,若有烧杀抢掠者,杀无赦。”
卢飞领命而去,贺景泠走到李长泽身旁,城墙之下齐军彻底将这座城池占据,赤金色军旗被象征大齐的黑红色旗帜代替,越往北上天气越冷,贺景泠裹着厚厚的狐裘,低咳两声,对上李长泽担忧的目光,安抚地笑道:“欧阳敬文败走,此次大获全胜,今年除夕可以过个好年了。”
李长泽转过身来,反握住贺景泠冰凉的手,皱了皱眉:“手这样冷出来干什么。”
“屋里太闷了。”贺景泠道。
李长泽似没听见,抓着他的手裹住:“走,进去呆着。”
进了屋,贺景泠被屋里的暖意包裹,受不了似的瑟缩了一下,这屋子也是刚刚收拾出来,驱不散的潮意夹杂在空气中,被韩轩不知从哪里收刮来的的香料一熏,气味尤其特别。
说到韩轩,他当时虽然被晋军围困,后来也不知他是如何脱险,最后竟然比贺景泠他们还要早回平凉。
贺景泠趴在软榻边的小案上,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堆他还没看完的账簿,李长泽看见,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在他旁边坐下随便抽了本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