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看回去的时候,那兵士却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许是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好奇?
心中只是稍稍疑惑了下的姜姒并未在这上面琢磨太多。
车厢帘子放下,马鞭扬起,三人便出发了。
骑马在前领路的兵士听着身后咕噜噜转动的车轮声,只觉心底的失望又多了一层。
这么点的路还要坐马车,也太矜贵了些,果然没有半点武将后代之风。
……
姜姒自是不知领路的兵士心里在想些什么。
树影重重,马车经过几道关卡,停在了青州军驻扎的郊外大营不远处。
周斌守在营外,她跟在报信兵士的身后,进入了营地之内。
营地内,一片整齐肃穆,井然有序。
可不知怎的,姜姒总觉得哪里都泛着一丝怪异。
也许是从周围兵士们脸上的神情察觉出来的,也许是从安静到不太正常的气氛感受出来的。
兵士们大多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见着姜姒这个外来的陌生女眷出现时,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各自忙活手头上的事。
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心下隐约不安。
传信兵士领着她来到了营地中央的主帐前。
可她刚刚站定,便听到从里面传来了一声似是重物落地的“哐当”声。
紧接着,一道中年人隐怒的声音响起。
“出去。”
帐内似是安静了片刻,随后脚步声响起,朝着门边而来。
姜姒下意识屏息抬眼,只见黑色帐帘被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掌掀起。
视线相对。
她的目光落在青年泛着些许血丝的乌青嘴角,瞬间便联想到了方才的那声重响,诧异的同时不由目露担心。
不是回营复命么?怎么好好的起争执了?
且还是一向对他颇为看重的林将军?
裴珏掀开帘子看见站在帐外的她,似是怔了怔,而后注意到了一旁的报信兵士,眸中随即划过一抹了然,像是清楚她为何此时出现在这里。
恰巧此时帐中传来唤声,“是姜丫头吗?”
站在帐外的姜姒闻声,犹豫地看向裴珏。
既想问他嘴角的伤是怎么回事,又想问为何林将军突然说要见她。
裴珏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紧抿的薄唇微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只轻声道:
“无事,别怕,进去吧。”
被他轻轻推入帐中的姜姒按下心中疑虑,视线转向了主帐之内。
方才还未进来的时候,她在主帐外面便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草药气息,当时还以为是兵士们在外打仗难免受伤所以敷药包扎的缘故。
可现下踏入帐篷之内才发现,那股气息大多来自于这里。
或者准确地说,来自于端坐在案几之后身穿玄色盔甲的中年人。
粗犷面容上布满经年的沧桑,眉心似乎因常年忧思而生出了难以抚平的皱痕,眼角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划过额角,没入斑白的两鬓之间,可见当时情境危险。
中年人坐在案几后,手指按在桌上的木盒之上,低着头,目光有些飘远。
而不远处的空地上,正静静地躺着一枚瞧着便颇有分量的镇纸。
姜姒心想,或许那便是方才帐中那重物落地声音的由来。
中年人回过神,抬起头看向这边,朝她招手。
“姜丫头过来。”
语气温和,一如当年。
听到与旧时记忆中无二区别的语气,姜姒心下微松,但一想到刚刚裴珏脸上的伤,就还是忍不住有些忐忑。
暂压心中的疑惑,她缓步走到案几前,正迟疑着该怎么称呼时,却听见中年人温声道:“还记得我吗?”
她点点头,犹豫了下,轻声唤了声林伯。
面前之人听到这个称呼怔了怔,随后哈哈大笑,眼角深深的疤痕皱起,却不像以前同样眼角有疤的赵猛那般满是凶意,反而透着股武将的潇洒之姿,令人见之心生好感。
“真是一晃过去多少年了。”林延稍有些感叹。
姜姒打量着他的脸色,没忘记刚才踏入帐中闻到的那股浓重草药味,犹豫道:“之前听说您重病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