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将手里的纸团了团扔到一边,却恰好砸到桌上被红蕊留下的另一个匣子。
听红蕊说,里面都是裴珏昨个儿买的?
姜姒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伸手打开了盒盖。
珍珠白玉玛瑙满目玲琅,钗环耳坠手镯堆得满满当当,一时间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戏文里常说的被“憨实不聪明只会买买买”的相公低声下气讨好的耍脾气的刁蛮夫人。
不过这“憨实”二字刚闯入脑海,便让她打了个冷战。
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姜姒一把合上了匣盖。
原本打算在今晚说的一片腹稿顿时尽消。
她现在只想等人回来之后好好问一句,做事总是如此出人意料,他到底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
虽然人不在,但姜姒也懒得再挪,索性便在客房里住下了。
比不得主院里宽敞,但样样俱全无人打扰倒也自在。
尽管府里的下人们不太明白自家夫人在客房一直待着不走是个什么章程,毕竟哪家主母是住在客房里的呀?
但既然主子没明确发话说要搬回主院去,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也不好多嘴,每日里只尽职尽责地将分内之事做好,同时也在心里盼着自家主君早日归来。
主君和夫人都在的地方,那才叫一个完整的家呢。
故而都尉府里,也算是安宁了一阵。
日子还是照常地过,三餐也是按时吃,但姜姒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心里也总有一丝莫名的隐忧,挥之不去。
红蕊得知后偷笑道:“想大公子了呗,还能是因为什么。”
姜姒斜她一眼,不语。
红蕊可不怕自家小姐这只纸老虎,摇头晃脑道:“那句叫什么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哎呀,大公子只是去了未阳城,也不是去什么千里之外的地方,没准儿小姐再等个‘三秋’,人就回来了呢。”
可姜姒听见这话,却并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恍然,终于明白了那丝一直被压在心底的隐忧是什么。
未阳城。
如今的青州,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好似韦屠的叛变并未在这里激起一点浪花。
但若真是这样,那她初次踏入郊外营地时瞧见的士兵们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难道是假的?
还有那被韦屠盗了大半的军械库,以及手段诡谲的崔轩手中从噬云寨买的“伪蛊”。
隐隐有道声音在告诉她,青州,将要乱了。
可能大多数时候,真应了那句好的不灵坏的灵。
几日后,便传来消息,陇西兵马压境,未阳城守军节节溃败。
比之更加糟糕的消息是,未阳城内,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疑似染上怪病昏迷不醒的人越来越多。包括许多兵士皆已中招,无力再战,可谓是让本就不妙的边战雪上加霜。
报信的兵士也是一脸苦色,眼里满是忧心忡忡。
姜姒闻言忙追问道:“那裴珏呢?”
兵士打量了下周围,低声委婉道:“林将军找了好些个青州城里医术高明的大夫,现下应该已经出发了,但怕也是束手无策,毕竟是谁也没见过的怪病。”
传完消息,兵士怜悯地瞧了眼失魂落魄的都尉夫人,抱拳行礼,离开了。
姜姒站在原地,望着兵士离开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只觉脑袋无比混乱。
红蕊守在一旁,担心道:“小姐,大公子吉人天相……”
话说了一半,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假,又咽了回去。
连城里的大夫都没见过的怪病,听着就吓人,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治好的?没准儿就是那些个又坏又古怪的陇西人弄出来的鬼东西呢!
别说是小姐,就连她此刻都忍不住愁眉苦脸起来。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怎么就没个顺顺利利的时候呢?
“红蕊。”
听见自家小姐唤她,红蕊忙应声。
“帮我收拾下行囊。”
红蕊一愣,几乎瞬间便明白了自家小姐是准备去哪里,想劝的话憋在嗓子里憋了好一会儿,终是没说出来,叹了口气,脚步一转,回房开始收拾包裹。
不光是自家小姐的,这回她连带着自己的行囊也一同打包了。
“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红蕊语气十分坚定。
姜姒拒绝再三无果,只好答应。
再加上周斌赵武赵风几人,一辆马车并数匹马轻装简行,午膳后便出发踏上了去往未阳城的路。
只不过,在临行的时候,马车上却多了一位预料之外的人。
“阿木扎?”姜姒惊讶道。
少年换了身大晋人惯穿的劲衫,懒懒散散地靠在车厢的小榻上,像条没骨头的蛇,脚边还卧着一条同样懒散地把自己盘成一坨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