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她自然知晓,只是自幼在裴府与她相熟之人就只有裴瑾,她也习惯了只唤裴瑾一人为表哥罢了。
面对相处不多的裴珏,且现下她们二人又是如此尴尬的关系,那声“表哥”,她实在是叫不出口,便只好唤作大公子。
正当姜姒不知作何应答时,耳畔却再次传来那道清隽的嗓音。
“若你不嫌,衍之愿护表妹一世。”青年的语气低缓,却又带着十分的认真。
一刹那,原本存在感颇低的似有若无的雪松气息忽而变得明显起来,清清凉凉,直教人心尖一颤。
姜姒愣神的空隙间,咕噜噜转动的轮椅停下了。
抬眼望去,是裴父所在的听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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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蕊在听松堂的院外候了许久,才见着裴珏推着自家小姐出来了。
裴珏似是还有其他要事要忙,叮嘱她好生照料着便先行离去了。而自家小姐神色像是有些不自然,只是微微颔首。
红蕊纳罕,“刚才裴老爷说什么了吗?”
姜姒微微摇头。
还能说什么?
无非是想撮合她与裴珏,将裴姜两家的婚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继续维持下去罢了。
她思忖着,一部分原因应该是不想凭空再生波澜,而还有一部分原因,大抵是看在已故父亲的面上想要照顾她一二吧。
只是裴珏竟也从头至尾不曾反驳。
耳边似是再次响起了裴珏临进听松堂前的那番话。
初次听见时,姜姒还怔愣了片刻,尚有些反应不过来,可待到后来细细琢磨一番,便忽而明了。
或许是不忍她双腿有疾,才有此一言吧。姜姒在心底默默思量着。
红蕊似是瞧出了自家小姐怀有心事,并不出声打扰。
因从下人口中得知裴老太太卧病在床,姜姒在离开听松堂后,特意去探望了一番。
老太太之前被裴陆氏和方嬷嬷联手蒙在鼓里,并不知晓其中内情,待方嬷嬷被裴父处置之后,方才了解始末。
见到姜姒之后,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脸上又心疼又愧疚,想说些什么,可每每话头刚到喉边,就变成了一声叹气。
自己一直疼爱的孙子意外丧了命,自小看着长大的未来孙媳妇跟着废了腿不说,还差点儿被那个疯婆子给害了,这真是家门不幸啊!
姜姒也瞧出了老太太心情低落,安慰了几句。
自幼裴老太太便待她不错,经过这遭,原本瞧着身体颇为硬朗的老人家,此刻却像是平白老了许多,让她见了便忍不住心酸。
老太太的身体依旧需要静养,姜姒陪着聊了一会儿话之后,便不再打扰,轻声告退了。
主仆二人便沿着来时的路,准备回清涘院。
清涘院在府里西角处,虽较清净,但稍有些偏僻,离裴父所在的位居正中的主院听松堂颇有一段距离,途中要经过不少大大小小的院落。
而在路过其中某个院子时,隔着厚厚的院墙,从里面忽而传来了被刻意压低的斥责打骂的声音。
随后便跑出来一名脚下慌乱形容狼狈的年轻男子,脸上似是带着伤,身上穿着府里最普通不过的小厮衣裳,灰扑扑的短衫,扔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模样。
可姜姒却一眼认了出来,微微摆手示意红蕊停下,朝着那边的院门出声疑惑唤道:“写墨?”
写墨?
红蕊闻言立马停下了推着轮椅的脚步,也跟着好奇地扭头瞧了过去。
那不是以往常跟在三公子裴瑾身边的书童吗?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还这么落魄的模样?
被唤作写墨的小厮听见声音,身形微顿,抬头望了过来。
只见那原本清秀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乌青,嘴角依稀泛着血丝,眼睛似是因为红肿而有些看不清,朝姜姒所在的方向吃力地眨了眨眼。
只是写墨在清楚地瞧见是谁开口唤他时,脸上的神色便瞬间冷了下来,踉跄了几步后站稳了身体,挺起腰肢,语气像是带着尖刀般锐利地朝着这边的主仆二人飞了过来,满是嘲讽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少夫人。”
“啊不对,我家公子已经没了,府里今后便再也没有第二位少夫人了,所以该唤少夫人才是。”
“少夫人,昨夜洞房花烛可能安寝?”
第7章我就是为我家公子心寒!
院外。
只见写墨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眼神冷冷地望着主仆二人,说出的话里语气甚是刻薄。
红蕊率先拧了眉头,不满道:“你胡说什么呢!”
写墨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从院里追出的人从后面劈头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又被一脚踹得跪倒在地,捂着脑袋似是疼得厉害,一时半会儿没起身。
姜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一惊,伸手想去扶,却忘了自己还坐在轮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