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南距离关外的天龙门不止千里之遥,苗人凤成亲的事并未高调地大张旗鼓,知道的人本就不太多,信息又难以流通。
唯有一直关注着苗人凤动向的田归农及时得了消息,但即便如此他对这位被苗人凤突然带回来的苗夫人的来历亦知之甚少。
但现在看来其身家不是一般地丰厚。
苗人凤还真是幸运,呵。
田归农垂眸撇了撇茶汤,温润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等待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太久,在喝完这盏茶之前花厅外就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属于女子的轻缓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田归农放下了茶盏不禁翘首以盼,即便自认为耐心如他到了如今也忍不住心下隐隐的激动。
只因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十几二十年。
而这次见面究竟能不能成为机会就要看这位苗夫人了。
是的,田归农这次前来拜访的真正目的其实是素未谋面的苗夫人,为此他在来之前特意待在附近等到苗人凤出门。
看着尚且空无一人的门口,若非是为了姿态好看,此时的田归农都恨不能翘首以盼,即便如此也已经是望眼欲穿。
“田相公……”
田归农挺直着脊背已将自己坐着的姿态调整到最好,一张俊秀的白净面容唇边勾着醉人的风流笑意,迎着光微微抬头。
但下一瞬他脸上的笑就顿住了。
只因出现在花厅门前的仍然是去而复返的婢女,秀丽的面容带着歉意地微笑,仍然是那般得体,出口的话却不是他想听到的。
苗夫人拒绝了田归农的会面。
她的理由也十分正当。
“田相公,我家夫人说主君不在,她身为女眷多有不便,请您谅解,若有要事还是等我家主君归来再上门吧。”
田归农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在刚刚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夭折了,他甚至连苗夫人的面都没见到。
莫说本就不拘小节的江湖女子,就是他从前巴结来往过的一些官宦之家的夫人也不会矜持守礼到这等地步。
要是就这么无功而返,田归农自然不甘心。
好在他提出要留宿在苗宅等待苗人凤归来,这位未曾谋面的苗夫人也并未拒绝,相当妥帖地安排他住在了前院。
***
田归农一连在苗家住了三天,一次也没见过苗夫人。
他每日都求见问候一遍,但对方每次都避而不见,可要说失礼之处,这三天里美酒佳肴尽数不缺,招待地无一不精,日子比他在天龙门家里不知精致舒服多少。
若换成在别处,田归农会尽情享受。
可偏偏是在苗家。
当他喝着香醇的美酒佳酿,吃着精致的珍馐美馔,住在这赏心悦目的江南园林里,只要想想这一切都是属于苗人凤,他就坐立难安,
就像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刺,这是嫉妒的毒刺。
只要是有关苗人凤的任何一丝一毫胜过于自己的地方,都能够狠狠挑动田归农敏感的神经。
田归农毫无疑问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但他还不至于浅薄到计较这点银钱,尽管就是这点银钱他积攒上一辈子也攒不出来。
一切只因为苗人凤。
当然也因为在田归农心中他已经拥有了一座富可敌国的宝藏。
而苗夫人,或许就是通往这座宝藏的钥匙。
因此他一定要见到她。
他不仅要见到她,他还要温言软语、使劲浑身解数去讨好她、引诱她,即便是冒着被苗人凤杀死的巨大风险。
田归农既然下了这样大的决心,当然不可能在苗宅里袖手空等,他在三天里摸清了整座宅子新的布局结构和人员道路。
从前苗家的练武场竟被色令智昏的苗人凤挖成了一个大湖泊,几乎横跨整座宅子,两岸连接着前院和内院。
第四天,田归农试图引开看守内院道路的仆人装作迷路未果。
第五天,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苗夫人。
五月的天气已渐渐入署,苗宅的大湖里已铺开青碧的圆圆荷叶,不蔓不枝亭亭玉立的粉白荷花才露尖尖角。
田归农那时正绕着湖岸边思索着进入内院的水路,一湖风光没能引去他半点心神,直到偶然抬眸望去。
遥见对岸湖心亭中有一女子正凭栏临波凝睇。
素妆淡服,丰神绝世,惊鸿艳影,湖水皆香,一刹那间仿佛天地万物为之寂静无声,无限旖旎风光为之黯然失色。
似是察觉到他长久的注视,女子淡淡回眸。
在这隔着湖面遥遥对视的一眼里田归农在不久之前曾设想过的一见钟情的确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耳边心跳声震动如擂鼓。
惊鸿一瞥,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