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衣恍然间好像回到了一年前,从逸州赶回林家寨的那夜,李征鸿、林未期和余飞景等人在小山阁中讨论隔日进攻余家之事,她则被赶了出来,独自坐在望瑶台上。
当时也是这般晦暗的夜空。
忽然,杜雪衣瞧见一人影,当即大喜:“大壮。”
“夫人认得我?”大壮正是那个在李征鸿震怒下还敢回话的小个子,他见到杜雪衣有些不自在,“就是。。。。。。睡不着,到山上走走。”
“别紧张啊,我见过你,在之前。”杜雪衣笑着示意他坐下。
“啊?”他摸了摸脑袋,虽然李征鸿已经向雁翎军透露了她的身份,但他听到杜雪衣此言时仍大感意外。
“有一次我潜入雁翎军营地找你们大将军的时候,刚好瞧见你在学写字,是给家里人写信吗?”
大壮点点头。
“他们还好吗?”
“我老家在陇右道,估计。。。。。。”
杜雪衣叹了口气,把一本册子放到他手里:“这个给你吧。”
大壮:“!!?”
“这是夏大诗人最新的诗集《征衣歌》,鹿鸣书局的首印本。”杜雪衣笑道,“你今儿见到夏大诗人的时候,两眼放光的样子我都看到了。”
“真的啊!在我们那都只有一些残缺错漏的抄本!”大壮神情激
动捧起书,用袖子擦了擦封面,这才恭恭敬敬地翻起来,“我就是借着夏大诗人诗集的抄本学写字的。”
杜雪衣笑着看他翻了一会,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好像,不太喜欢江湖人?”
“夫人,没。。。。。。”大壮闻言吓得直接站起来,却见杜雪衣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像是鼓励他继续说一般,他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满脸纠结,杜雪衣实在有些不忍:“是因为太过随性,不讲纪律?”
“您知道?”大壮惊道,双目瞪得如铃铛般大小。
杜雪衣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了,哪说错了夫人可不要怪罪。”大壮斟酌道,“江湖人讲的是义气,打个比方吧,若同伴身陷险境,他们当然可以不顾生死去救,每个人都是鲜活的。但我们行军打仗可不行,整个军是一个整体,大局才是最重要的,若一人违反军纪去救那个同伴,很可能导致整个计划失败。或许在你们眼中,我们都是无情之人吧。”
杜雪衣若有所思:“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想过没有,或许我们这次合作能各自发挥所长呢?”
“您有办法?”
杜雪衣摇摇头:“你们大将军应该会找到的,我相信他。。。。。。”
“大将军!”大壮俶尔站了起来。
杜雪衣回头,见李征鸿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眼神不经意瞥了瞥大壮手中的册子,似笑非笑
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事没事,不打扰将军和夫人了。”大壮边说边给二人各自行了个礼,而后仓惶地逃下了山。
“倒挺机灵。”杜雪衣指了指大壮离开的背影,笑得粲然。
“你也不赖,这招借花献佛可以啊。”李征鸿调侃道。
杜雪衣拉着李征鸿坐下:“总不能让吴少白白从京城带过来啊,算是贿赂你部下用的。”
“哦?那套出什么来了?”
“这不还没套你就来了嘛。”杜雪衣满脸遗憾,把头靠到李征鸿肩上,“只是今日见了你不同于往日的样子,突然觉得之前一点都不了解你。”
“怕了?”李征鸿抬手轻轻抚了抚杜雪衣的长发。
“那倒没有。”杜雪衣笑道,“只不过,如今总算知道为何你有时候会完全不给自己留退路了。”
“哦?”
“战场上的你,背后是家国百姓,背负的是整个军队,无人可依,无路可退,只能背水一战,一往无前。”
李征鸿沉默了良久,直到杜雪衣快睡下时,他才忽然开口道:“我也是。”
睡眼朦胧的杜雪衣:“???”
她已经忘了自己之前说过什么了。
“直到在江南道,我也才知道,平日里风光霁月的你其实有多么不易。”
两人十指相扣,其时东方的白光开始吞噬黑夜。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