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渺一覺睡醒,已是第二天下午,整個人病得軟綿綿的,賴在床上,復盤這幾天找工作的經歷。
高學歷外語好,之前還是數一數二的元傑律師事務所的優秀員工,加上面試時口燦蓮花,許雲渺想不明白怎麼就沒人要他。
從小到大他都是「別人家的孩子」,看著不怎麼努力,輕輕鬆鬆就考第一,工作了也一樣,哪有這樣四處碰壁過?
正不甘心,朱立業的消息就來了,是一則招聘廣告——雲寰律師事務所,招聘高年級律師,薪資可談。
這招聘消息在這時出現,像是命運的暗示。
許雲渺只剛看見了「雲寰」二字,就莫名覺得自己和雲寰有某種註定的緣分,還沒了解幾句就決定試試。
朱立業在電話那頭介紹得來勁,半晌沒聽見許雲渺答話,提高了音量問:「許祖宗,我這巴巴一通,你聽沒聽啊?」
「立立,我總覺得雲寰這名字有點耳熟。」許雲渺沒頭沒腦道,心思也不知飛哪兒去了。
「不能吧……」電波信號沒能無損傳導朱立業的語氣,否則那心虛勁兒一定暴露無遺,「還有,不許叫我立立!」
「立業」二字本是取了「成家立業」的好寓意,可配上朱姓就彆扭了起來。
初中時,朱立業沒少因為名字被同學取笑孤立,那時,就許雲渺一個人不介意別人的目光,願意和他做朋友。
若是旁人拿名字取笑朱立業,朱立業一準動手揍人,可許雲渺和旁人不一樣,他是朱立業排在人生第一位的好兄弟。
「立立」就是許雲渺給朱立業取的暱稱,這也是許雲渺的小癖好,愛給與自己親近的人取有的疊字暱稱。
許雲渺聽朱立業這麼一惱怒,反而捧著電話咯咯笑起來,讓朱立業趕緊替他投簡歷,又厚臉皮求人開車接他去面試。
「你就使喚我吧!」朱立業忿忿,可聽著許雲渺在電話里笑得那麼鮮活,他也忍不住地想笑。
雲寰律師事務所,坐落於匯隆廣場一期,是申城市中心黃金地段的寫字樓,能在寸土寸金的地方設辦公室,經濟實力不俗。
許雲渺為了今天的面試特地挑了一身威爾斯親王格紋的淺色麻料西裝。
這種複雜花色,別人穿就容易顯得油膩又花哨,可許雲渺長得白淨,人又高挑,這麼穿就像時留洋歸來的世家少爺。
正趕上上班時間,電梯廳里都是排隊等上樓的人,許雲渺加入其中,心頭湧上一股久違的熟悉感。
車禍之前,他也是精英白領,每天在富麗的寫字樓里上班,衣裝考究,端一杯咖啡,捧一隻筆記本電腦,意氣風發的。
正回憶往昔,有人輕輕拍他手臂,許雲渺一扭頭,對上一雙欣喜的圓眼睛,輕快問他:「你好,請問你也是去雲寰面試嗎?」
圓眼睛生了一張朝氣蓬勃的臉,看著年紀比他小很多,雖也是西裝革履,渾身卻透出大學生特有的稚氣。
「是啊,你好。」許雲渺客氣又簡短地回應,並不打算在電梯間閒談,畢竟小空間裡人多,聲音壓得再低,總會被聽了去。
可青年覺得碰到了同行人,心情更開朗,還兀自聊了起來,引來了旁人側目也不覺得失禮。
許雲渺麵皮薄,卻見不得別人莽撞丟人,同理心作祟,便好心地壓低聲音,簡短回應,不讓那青年獨自尷尬。
於是,等電梯的功夫里,許雲渺被迫聽了許多關於雲寰的傳聞。
雲寰設立才剛五年多。
初時,華東市場被幾家老牌律所瓜分,力量難以插足,往往開不了兩三年就會被吞併,雲寰卻從中硬擠出了一席之地。
雲寰的掌舵人叫荀斯桓,三十多歲時從大律所出走,自立門戶,把雲寰運營到了這種高度,配得上一句「年輕有為,圈中翹楚」。
按青年所說,雲寰能在強勁對手之間站穩腳跟,全憑荀斯桓的一己之力。
據說,這位荀律師有一副容易讓人迷糊的好皮囊,還是個社交高手,圈裡人不管心裡怎麼想,面上都是他朋友。
又聽說,荀斯桓律師也不是只擅長攀附的繡花枕頭,他初出茅廬就做成的幾個大案子,至今仍被業界拿來作為經典案例。
凡此種種,許雲渺雖被旁人的眼神盯得腳趾摳地,卻也聽得津津有味,一時對這位「荀翹楚」充滿了好奇。
等來電梯,上至28層,黃金寫字樓里的黃金樓層之一,視野開闊,租金不菲,財大氣粗。
走出電梯間,入眼是敞亮大廳,正中牆上鑲嵌著律所名稱和Logo,銀字綴在白牆上,氣場十足,卻不庸俗。
雲寰的接待處設計也極簡,白牆配白色大理石磚,突顯空間寬廣,左邊角落擺著三把深綠高背沙發,此外幾乎沒有別的裝飾。
許雲渺只來得及在進入會議室前匆匆一眼,卻也生出強烈好感,不自禁想,裝修得這麼前衛,荀斯桓本人一定也品味不俗。
雲寰成立之初,荀斯桓兢兢業業,事必躬親,所有員工面試都是他親自出席。
可如今攤子做大了,需要他操心的事太多了,面試之類的行政事務,他也有兩年多沒管過了。
因此,莫妮卡接到荀斯桓秘書莎莎的電話,說荀老闆今天要親自參加面試時,她忽然就聞到了些不尋常的八卦氣味。
上次在病房的見面不愉快,荀斯桓決心要借今天的面試刷自己在許雲渺心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