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鸿打马过去,却现那只乌鸦落的位置不太妙,不偏不倚正掉落在小山丘顶部一处孤零零的坟包上头。乌鸦还在哀哀地叫,挣扎扑腾,血从漆黑的羽毛下渗出,浸染了坟包上一小块黄土。
真是晦气……
裴远鸿手上沾染人命无数,他从不信鬼神,也不信什么报应。可自从那件事后,他不得不信。他下马走上前去,恭敬行一鞠礼后,道一声抱歉,这才伸手将那只乌鸦拾起。
泥土糊住了坟碑上的字,叫他看不清楚。当然,他也没想探究就是了。
哀叫嘶鸣的鸟儿已感知到危险,只是它们脖颈最为脆弱,两根指头微一用力,便断了气,不再挣扎。
天色更暗,眼看就要下雨。裴远鸿拔出乌鸦身上的箭矢,把鸟儿随手一丢,趁大雨来临前打马回城。
雨落了下来。
先是淅沥沥小雨,又过了一刻钟,雨渐渐大起来,噼啪作响。大伙儿都急着往家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个衣衫褴褛的疯子,乱披散,赤着脚乱跑,一边跑一边诡异又扭曲地笑,嘟囔着一些颠三倒四的话。
跑着跑着,他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跌落在地,疯子抬起头要爬起来,正正儿对上坟碑,雨水将碑上的泥土冲刷干净,露出下头文字。
“吾妹……白茸……之墓?”疯子也识几个字,怔怔愣愣念出来后,思索片刻,旋即拍手大笑不止。
“死啦!都死啦……”
“死得好!姜遗光也要死……祸害……灾星!”
大雨中,一个疯子手舞足蹈。
离他不远的坟包顶端微微动弹两下。
湿漉漉、脏兮兮的泥土缓缓松动,伸出一只柔软白皙的手。
裴远鸿回城度虽快,到底还是沾上些湿渍,他没来得及换衣裳,密探已送来了来自京城的消息,挥退左右后,裴远鸿拆开密信,细细查阅。
这是一份入镜之人的名单。此番入镜者共三十一人,算上姜遗光便有三十二人,算是渡死劫中人数极多的一次。
人数越多,时间越长,代表死劫越是诡异艰难,死的人也会越多。
也不知他们这回的死劫如何,难到何种地步,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他对那些入镜者身份了若指掌,也都暗地里打过交道,纸张摊开,裴远鸿提笔做下批注。
“程巍,心细谨慎,胆量不足,五成。”
“容楚岚,缜密聪慧,智勇双全,六成。”
“方映荷,胆量过人,三成。”
“方映月,心细如,身体孱弱,三成。”
“凌烛,身手不凡,敏锐聪慧,五成。”
……
他在预估那些人平安归来的概率,但他笔下那些人的预估中,最高也不过六成。
提笔写到最后一个名字时,笔尖顿了顿,晕开一个小墨点。裴远鸿思索片刻,继续写下。
“姜遗光,不明,或多智近妖,六成。”
……
姜遗光自己都不知道裴远鸿对他有这样高的评价,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他仍在思索着逃离之法。
他不相信那些做足了准备的人会是进来送死的,他们既要进来,必然有离去之法。现在那考官还没过来,他暂时不能试验想出的法子,便在脑海里事无巨细地回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