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后礼亲王和匡太傅等人急匆匆聚在了一处,这些肱骨老臣已然很久没有坐在一起了,他们以为江山已定,以为福元这阿斗会永远任由他们揉捏至死,他们做惯了替天子行事的事情,如今手中的傀儡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比敌军入侵还要可怖。
礼亲王黑着张脸,看到匡太傅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由得气火攻心,“当时就应当斩草除根!况且陛下愚钝便愚钝些,何必要管?如今他受贺澧蛊惑,竟敢与我们打擂台了!”
匡太傅凉着脸没说话,他门下的学生不满到:“礼亲王说的哪里话?老师之前只是感慨陛下不学无术,是您提出要选个伴读,况且当初为何要选贺氏余孽?”
礼亲王眉头又是一跳,模模糊糊的想起当年提议要提贺氏余孽来做伴读的……似乎是庚春……
不!不对!
礼亲王倏然站起身,吓了旁边人一大跳,礼亲王黑着脸看向匡太傅:“阁老,恐怕咱们都被这小子玩在手里了,当初提议要用贺氏之人的,不就正是那阉狗肖平?!”
匡太傅把玩着核桃的手一顿,也跟着睁大了眼睛,“亲王的意思是……陛下早从那时就已经……”
“阁老想想,早些年间疯牛之事最后不了了之,可那肖平却坐收渔翁之利,那庚春在皇宫当了多少年老祖宗?与我们……”
礼亲王看了四下众人,也不想在这些人面前将他与匡太傅前几年
的龌龊手段公布人前,只说了半句,但在坐的谁不是人精,立即就明白那庚春当初应当就是礼亲王和匡太傅的人,可惜被个莫名其妙的疯牛整得晚节不保。
匡太傅大半辈子官海浮沉,最擅长的就是官场厚黑的手段,可仔细一想福元的手段,竟头皮一麻,惊出一身的冷汗。
“亲王所猜如果是真的……”匡太傅老眼一眯,“咱们这位皇帝可真是天纵奇才,当年……他不过也只有八岁罢……”
礼亲王狠拍一把扶手,“倘若他真有这等心机,当年同太后大闹蹴鞠场,恐怕不仅只是要个易华阳那样简单。”
“易华阳此人中正,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张白始终压着他一头,终日都忙着大理寺的陈年旧案,五年也未有什么出格之举……”
礼亲王冷笑一声说:“太傅果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你忘了这易华阳还有一样差事……他可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教’皇帝蹴鞠的……”
匡太傅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他手里的核桃哐里哐啷掉在了地上,匡太傅的学生们有的还未反应过来,只有坐在最下手的丁泰盛起身朝匡太傅到:
“如今补救为时不晚,陛下长在深宫,虽然可能智慧超人,可他毕竟没有实打实的权柄,上到三公九卿下到芝麻小官,陛下认识几个?就说那易华阳,不过大理寺小小左少卿,平日被张白欺压根本自顾无暇,当初审理
我与石武之的案子也是匆匆盖棺定论,根本不足为惧。”
匡太傅摇头,“不,重点不在易华阳身上,他恐怕只是皇帝用来放在明面上的人,就是要让我们有丁泰盛你这样的想法,陛下他这些年暗中培养的,恐怕就是那贺澧!”
礼亲王恨声到:“没错!你看今日那贺澧说话行事,哪里还像当初那般?他什么时候与镇国将军寇云扯上联系的?寇云当初不是已经一把火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丁泰盛替匡太傅捡起核桃,擦干净交还给匡太傅,“老师,当年春闱案草草了结,究竟发生了什么?”
匡太傅长叹一声,“原来祸根早已深埋,这还要从寇云那不争气的儿子说起……”
离河烟波袅袅,清晨的十里画廊终于歇了歌舞丝乐,学士大夫们睡眼惺忪的坐上了自家的轿子一个个离开,舞了一夜的艺伎们卸下头上朱钗,擦了朱唇,蔻丹变素手,全都沉进了没了喧嚣的梦境里。
河上最大的画舫里头人头攒动,是白日里洒扫的船工在劳作,他们搬着一顶巨大的圆鼓下船,却被一个扭腰趔胯的纨绔子弟挡住了去路。
“哎呀!寇公子您可饶了小的们罢!这温姑娘真的不在船上,这都白日里了,人家不得休息休息?您看鼓都已经卸了!”
寇无雍嗤笑一声,满身的酒气能熏死个人,“放你娘的狗屁!温音今天要搬到玄女阁跳舞,你当公子我不
知道!”
船工苦着脸说:“这温姑娘的事情,小的们哪里知道,您要知道温姑娘去玄女阁,那您就去玄女阁嘛,挡着我们作甚,这鼓太重了……再等我们可抬不动了!这鼓面是用蛇皮做的,脆的很,放地上弄脏了,姑娘可怎么跳舞!”
“穷讲究!”寇无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当着道儿不让开,叼着烟枪耍混,“那玄女阁是什么地方?是妓子去的地方,她一个好好大闺女,却玄女阁作甚!”
“这……这我们那里知道嘛!!!”船工们都快哭了,却见寇无雍忽然眼前一亮,站直了身子,一把抽掉了嘴里的烟。
原是温音的侍女出来了,那侍女一脸嫌弃的看着寇无雍,“公子回吧,莫要耽搁兄弟们干活,姑娘说了,易郎不要她,她就去玄女阁了,跟旁人没有关系。姑娘说她跳舞也只是为了给易郎看,易郎不看她就不跳了。”
寇无雍牙花子反酸,“那易华阳有什么好?不就是个小白脸!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握刀,不就是长了一张好面皮,姑娘怎的这般肤浅?”
“说姑娘肤浅,公子又何尝不是?你爱慕姑娘容颜,却不知姑娘喜好人品,又有什么资格说姑娘呢?既然嫌弃姑娘肤浅,又何必来纠缠,真是莫名其妙!”
侍女牙尖嘴利,说得寇无雍哑口无言,悻悻而归,直到两个月后在春闱的试场外,竟然看到了一张极其相似又熟悉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