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词并不在意这些莫须有的评价,以游离的性格想来也是不在意的,更何况他只是这长安的一过客而已。
游离还未到束冠的年纪,苏词也是忍着心疼给他买了支红玛瑙的簪子,质地干净通透,主要是和刚刚选的料子很配。
路边的商贩叫卖,卖一些小物件维持生计,那些东西一般都是他们自己做的亦或是家里人做的。
相较于那些香囊荷包发带宫縧之类的,苏词更喜欢的是这街上的零嘴,不仅是长安特有的零嘴,还有江南的马蹄糕条头糕,北方的牛肉干马奶酒,波斯的毕罗波斯枣……
“这些异域来往的客商说的都是中原话,虽然说的不是很标準。”苏词买了碗桂花酒酿圆子连带着碗一起端走了。
从碗中舀了一勺递到了游离的唇边:“尝尝看?甜的。”
游离犹豫挣扎之下还是顺从的张了口,馥郁的桂香带着丝丝的甜味从口腔中弥漫开来,似乎比先前尝过的所有糕点都要好吃。
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要尝更多。
苏词看着游离满足的模样心情也好了许多,一口圆子就能这样高兴,果然还是小孩子。
“再尝一口?”街市上人来人往,偶尔投以好奇亦或是莫名的目光,苏词也毫不在意地同游离说着话,继续他们的互动。
“时间差不多了,带你去醉梦楼,这可是天下第一的醉生梦死之地,除却宫中长安城中就只剩下这醉梦楼可以瞧见异域舞姬的倾城一舞。
状元楼的浮白,醉梦楼的清梦不仅是这长安的名酒,在这天下也算得上是闻名。”苏词带着游离进了青楼也只是品酒并且欣赏那异域美人的一舞罢了,若是游离再大上几岁,苏词或许会让人了解一下什麽叫做真正的醉生梦死,不知被美人姐姐调戏了会不会脸红,只可惜游离年方二八,带他做这样的事总觉得教坏了他。
这长安还有许多值得逛的地方和值得看的风景,断不是一日便可以看完的。
今日苏词带着游离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状元楼的楼顶,在这长安最高的建筑之上眺望可以看得见远处皇城的红墙绿瓦的庄严奢靡,也可以瞧见楼下来往的人群热闹,再或者是城外的那一道残阳铺水中。
“疼吗?”今日走的太久,苏词觉得小腿泛着酸,明明不是盛夏也觉得有些热意,额间渗出的汗珠被吹来的晚风带走,那一瞬间便觉得松快。
虽然觉得疲累,却是满足,一路走下来苏词清楚游离带着伤,却刻意地去忽略了他。
猝不及防的关心,让游离有些无所适从,他惯会忍痛的,只摇了摇头:“无碍。”
“喜欢长安吗?”苏词看着长安万户的灯火一盏又一盏的亮起,目光柔和了几分,“世人都说要看真正的三春盛景就要到那烟雨如画的江南。
要看这人间繁华就在这盛世长安,人间第一风流地自是纸醉金迷。”
“这里很好。”游离没说喜欢与否,只是说这里很好。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麽告诉我的。”苏词有些不赞同地看向游离,“这只是明面上的,我带你看这盛世繁华。
几个世家的少爷小姐要去郊外放纸鸢的天真率性,却是被家里人惯坏了,才几岁的年纪便因为仆从的伺候稍令人不满意便动辄打骂。
我进入那些铺子,铺子里面的小厮对我的笑脸相迎和对普通客人的不耐烦是见惯了的拜高踩低。
醉梦楼不乏流落风尘也保有风骨之人,更多的却是随波逐流早就是落花进入了那沟渠。
只几个时辰你就看见了这些。”
这一路下来,苏词一直在注意着游离的反应,意料之外的心细。
“长安并没有你说的那麽好。”游离是因为苏词的言语而对这个地方産生了好奇,这麽一趟逛下来游离却觉得长安城中最好的是眼前的这个人。
苏词摇了摇头,从游离身上移开目光眺望远方:“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见过了自是知晓我所言非虚,长安很好,只是并不完美。”
这繁华之下藏了不知多少腌臜事,游离所见的不过是长安城中再寻常不过的事。
“我有个朋友说,这长安虽然繁华,可却是会吃人的。”苏词颇为赞同这个观点。
“这个世道或许有许多的不堪,富绅鱼肉乡里,官员欺压百姓,因为天灾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
官匪勾结,每年也有许多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有钱有势之人的命才算是命,世道又哪有那麽多真正的公平。
但也同样有为民请命者,舍身求法之人,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之辈。
心中有家国天下,有满腔热血。”苏词莞尔,似是想起了什麽值得回忆的事,“这长安也并非一直都是这样繁华的。
在这长安城外最高的那处山的山顶上,有一处衣冠冢,是我祖父立的。”
苏词的神色逐渐複杂,声音也变得多了几分压抑和感慨:“他每年都要带上美酒好肉登上那座山祭拜,我偶尔也会跟着去。
那衣冠冢祭拜的并不是我苏家的哪位先人。
而是几十年前跟着我祖父征战沙场牺牲的将士们。”
“其中不乏许多十余岁的少年人也被送到了军营送往了战场,彼时中原群雄割据,为天下太平的人少,那些王公贵族为的不过是自己的利益。
而死伤最多的却是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战场上白骨露野,死伤的将士分不清敌我,只是挖个坑埋了。
王公贵族们为了打仗征粮,老弱妇孺的丈夫、儿子、父亲还在战场上,很多人便吃草根树皮果腹,更有甚者会吃观音土。”苏词看向游离扯出一个笑来,“什麽时候才能过上太平日子啊,等到不打仗的时候我们能不能吃饱饭,家中还有妻儿老母,我还想念书想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