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臉上畫著淡妝,看起來氣色頗好,可譚楓卻覺得他有些不舒服,眸子裡露出點病態。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譚楓聽見那胖子在前面罵罵咧咧,走兩步就回頭看看少年,然後湊過去用手碰了碰額頭。
「生病了還要來,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他頓了頓,「有點燙,我帶你去吃藥,一會送你回去。」
少年搖了搖頭,聲音沙啞:「陳叔,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明明不是在叫他,譚楓卻比誰都來勁,對著空氣使勁吸了一口。
池塘邊的風較大,許多味道都會消弭在流動的空氣中,譚楓朝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使勁聞了聞,最後把視線放在少年身上。
他聞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夾雜著墨水和泛黃紙頁散發而出的古老香味。
「沒有啊。」胖子又摸了摸少年的額頭,「更燙了,快我帶你去休息。」
少年點點頭,抬起來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痛苦,他頓了一下,右手不自覺捂上後頸,低著頭跟在胖子身後。
這個動作不知道觸到了譚楓哪根神經,他頓時想到前段時間自己分化的場景,連忙往前邁出兩步,沖他們喊:「等一下!」
少年回過頭。
「等一下,你,你大概是要分化了。」譚楓三步兩步跑到少年身邊,從褲兜里翻出備用的腺體阻隔貼,扯開作勢就要貼到他後頸上。
少年戒備地往後一縮。
此時站在旁邊的胖子也緩過神來,一拍大腿:「你今年十四了是吧?怪我怪我,我一個beta總是忘了你們有可能會分化。」他轉頭笑著和譚楓道謝,「小朋友謝謝啊,我這就帶他去醫院,這個你就自己收著用啊。」
「他的信息素已經很濃了,得快點貼上阻隔貼。」譚楓扒開衣領,抬起右手指著腺體說,「是從這裡……」
手腕突然被少年抓住了。
他一愣,連忙抬頭去看少年的情況。
只見少年痛苦地弓起脊背,右手死死捂住脖頸後的腺體,渾身劇烈地顫抖,一邊緩緩跪在了地上。
譚楓見勢就要去扶——
下一秒,那股輕而易舉就能被微風吹散的水墨香一涌而出,伴隨著少年一聲痛苦的哀嚎,頓時席捲大半個澄園,後方賓客發出幾聲尖叫。
譚楓無疑是受影響最重的那一個。
幾乎是瞬間,少年爆發而出的信息素猶如一把利刃,狠狠割開譚楓稚嫩的腺體,而喉管也仿佛被一層灰塵蒙住,每一次呼吸間都伴隨著疼痛和噁心。
譚楓想往後退,可手腕被人死死扣在手裡,只能被迫承受著少年涌過來的一波又一波信息素,直到眼前陣陣發黑,他才感覺到自己被人救了出來。
再次醒過來時,譚楓趴在醫院的病床上。
後頸上痛到突突跳的腺體告訴他那一切都不是夢。
他對著空氣眨眨眼,企圖挪動自己的腦袋,卻被一旁吃葡萄的顧女士按住了。
「腺體受損,你得在醫院趴一個月寶貝。」顧嘉言給譚楓塞了一顆葡萄,「忍著點,別亂動。」
那葡萄皮沒剝乾淨,裡面還有核,好在譚楓不是什麼嬌氣大少爺,囫圇咽了下去,勉強動了動肩膀:「可是趴著好難受啊媽。」
顧嘉言從手機里翻出一張照片懟到譚楓面前:「不趴著就只能吊著,你選一個。」
照片大概是醫療示範專用操作圖,畫風很風騷,四根繩子從牆頂掛下來,中間連個小圓圈,白色的,看起來像橡膠質地,專門用來套人的脖子。示範圖上的真人模特就這樣被吊著,上半身無法動彈,最可怕的是哪個圓圈會把人脖子上的肉推到臉上,遠看就像一截沒洗乾淨的豬腸。
譚楓:……
「我還是趴著吧。」
然後某位活潑好動的譚少爺就這麼趴了三天。
三天!對於一個從小就被懷疑患有多動症的譚楓來講,這是怎樣的一場折磨!!
他已經把那位分化期還死拽著他不放手的俊美少年在心裡來回毆打了十幾次。
「我真的要瘋了。」譚楓掛在橡膠白圈上,屈辱地變成一截豬腸,一邊不忘和狐朋狗友們吐槽,「那個叫什麼,方梔是吧,我記住他了!」
「他……他死鴨子不鬆手難不成想讓我和他拜把子結義嗎?!」
狐朋狗友們咳了兩聲:「聽說方梔是s級a1pha,所以分化時會比普通a1pha更難受一些……或許他是沒有意識了?」
譚楓:……
去你媽的沒有意識。
「我不管。」譚楓說,「總之我現在看到他那張臉就不爽。」
時隔三年,那個看不爽的人變成了自己同桌。
譚楓想罵人。
然而明中高二十班班主任姜清姜姐正抱著點名冊杵在譚楓身邊,一厘米厚鏡片下的眼睛眯了眯,目光落在那攤被塗的亂七八糟的數學試卷上。
「挺閒啊,卷子上所有o都給我塗黑了?」姜姐伸出食指,做的尖頭長甲在試卷上點了點,「喏,這還有一個,塗上。」
譚楓不敢動,勉強笑了笑:「姜姐我錯了……」
姜清冷笑一聲,本想繼續出言嘲諷,突然想起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於是暫且放過譚楓,給身後的方梔讓路。
「方梔,你先坐這。」姜清往一旁退了半步,指了指a1pha左邊那張空桌子,「先在那將就坐一下,過幾天我再給你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