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兰斯观看无名之书这本诅咒物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
太阳与月亮是一对双生子。
双生在隐秘意义上不只是代表着相伴相生,有时也代表着一件事物的正反两面。
为什么在无暗之锁坠亡后,光明之钥能取代,塑造出新月?是因为光明之钥吞噬了无暗之锁的权柄……还是因为,无暗之锁本身,也属于光明之钥的一部分?
这种亵渎,癫狂的猜想,也或许正是事实。
兰斯每走一步,脚下的台阶就会泛出波光,蔓延到两侧的墙壁,继而再撞回来。
而他的思绪也在这种回荡中越想越远。
在无暗之锁堕落,光明之钥接管权柄后的百年里看似相安无事,可灾难并未就此停歇,大地母神的神像出现异变,无疑象征着某种无法挽回的事实。
哪怕崇高如神明,也无法改变某些本源。
人类信仰,崇拜着神明,他们在信仰中汲取到了力量,同时,这样纯粹的信仰也会成为稳定神明的锚。可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神,需要那么多的信仰,需要那么的锚,甚至在过去千百万年前,曾数次为此开战?
在踏上那条路后,兰斯就什么都明白了。
信仰是一把双刃剑。
信仰既能成就神,也能摧毁神。
每一分纯粹的信仰,都会掺杂着难以抹去的污染。信仰越多,污染便越多。可维持神明所需,却根本离不开信徒的信仰供给。哪怕到了大地母神这样强大的神明,也会有压制不住污染的时候,这无疑象征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兰斯叹息着停下脚步,轻声说:“如果你故意不想见我,就算我知道坐标,也只会在这高塔内徘徊无数年。”
这听起来像是一场自言自语。
“是我不想见兰斯,还是兰斯心里还没拿定主意,要来见我?”
只是,随着兰斯的话音落下后,这看似空寂的甬道内,出现了第二个声音。
那听起来像是塞拉斯,或者,佛拉尔。
兰斯沉默。
是啊,心绪不宁的人,的确是他自己。
任由是谁,在知道了那么多变数,在知道既定的真相后,也无法维持自己的理智。兰斯不知道自己在群星之间到底待了多久,他甚至不完全记得自己到底看了什么,他只隐约记得自己的身体撕裂,崩坏……精神揉做一团,好像变成了某种奇异的存在……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能形容的扭曲与癫狂,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重新出现在大地上。
“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明明兰斯没有说话,可是那道声音还是回应了他,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曾经是兰斯很喜欢的笑声。
不论是来自哪个人。
可现在再听到这声轻笑,兰斯却已经没有办法跟着笑出来。在意识到他们其实代表着什么……又或者其根源是什么后,难以纾解的荒芜与茫然已经彻底冲刷了兰斯的情感,让他变得有些过于冷静。
他平静地说:“我不觉得……”
顿了顿,兰斯的声音放轻。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是呀,一个普通人。”那个声音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那笑声很好听,有点空灵,有些遥远,“一个到了现在,还能保持理智站在高塔内的普通人。”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兰斯沉默了很久,重新迈开步伐。
这一次,近乎永恒不变的道路终于有了奇特的变化,那些绵延往上的台阶层层扑倒下来,交替着交织成一条平坦的通道,转瞬间,兰斯就来到了一层恢弘的建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