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的秋天,比乌国更凉一些。只是此刻,白云飞的心比秋天更凉。
“欲救吟香公主,今日申时只身来一线关。过时不候,后果自负。”
言简意赅的信笺,连同公主的明珠耳环,天还未亮便送到中军大帐。而送信的人当场服毒自尽,临死前的笑容,让中军帐里的诸将都忍不住心头发凉。
视死如归!离国以弹丸之地,在连年战乱里依然能一隅偏安,除了天险,也因为有这样的子民吧。
“元帅……”吕放等了半天,不见白云飞动作,忍不住提醒。
白云飞不言语,冷峻着脸,良久良久,终于一字字道:“众将听令。”
“在!”众将整齐跪倒。
白云飞深吸一口气,道:“传令下去,撤军。”
“元帅?”吕放抬头,震惊不已。出师未捷,便贸然撤军,这算怎么回事!
白云飞不理众将脸上的惊愕,继续道:“要从容撤军。还是按以前撤军的模式,由吕放和程德刚全权负责。”
“元帅!”众将哗然。
“听令!”白云飞不理众人,从案上拿出军令牌,掷出,“现在就出发,一定要按照我们以前的撤军方案,做到从容不迫。若大军有差池,吕放和程德刚论军法处!”
他向来不愿啰嗦,这次却忍不住一再强调要从容撤军,不能有差池。是的,不能有差池,即便他兵马大元帅把命丢在这里,乌国也不过损失一员大将。但这次带来的军队,却是乌国整个国家赖以生存的绝大部分精锐!
“记住,不用等我。”白云飞看着跟自己一路征战的下属,眼睛有些湿润,深吸一口气,道,“你们现在就出发吧。”
“那元帅你呢?”众将惶恐。就算他们军人再怎么粗线条,也已隐约觉察出了什么。
“我还有点事,随后就到。”
“可是元帅……”众将眼睛都红了。他们没有看到信笺上的字,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知道千里而来、还未开战便撤军,实属兵家大忌。而元帅此次独自留后,只怕境况不妙……
“不要说了,事不宜迟,这是军令。”白云飞再次强调军令,抚平情绪,傲然道,“难道你们连我都不相信?”
兵马元帅白云飞,自十二岁在战场上接过父亲的长枪,护着父亲的尸体杀出重围,之后以少年之姿执掌兵马大元帅,斩将立威、赏罚分明,继而南征北战、扬名沙场!他,早已成了一面旗帜,一面不败的锦色旗帜。
r> 众将的眼神终于亮了起来。他们看着白云飞,从他冷静的脸色和自信的眼睛里,终于渐渐寻回了安心。
“你们下去吧。我不会有事。”白云飞微笑。
众将这才郑重点头而去。
看着众将离开的身影,白云飞疲倦地闭上眼睛。
他摊开手掌,手中的明珠耳环已经被捏碎。手心一点殷红……那是耳环上还残留的血迹。
想象着耳环从香儿耳朵上拉下来的情形,白云飞拼命闭上眼睛。
他出门解缰,跃马而上,直奔“一线天”。
“驾!”千军万马面前不改色的他,此刻心却在抖……第一次,他这么希望马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
心在疼,心在抖。
原来,那个明媚如阳光、粉嫩如掌上明珠的女孩,早已驻进了他的心里……
香儿,你不要有事……你等我,我来了,云飞哥这就来了!
离王,你敢伤香儿,我要你倾国陪葬!
马儿,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线关。
东南西,各站一人,抱剑而立。这三个人自然是朱雀楼少楼主舒飞羽、白虎庄少庄主陌云间和离国第一杀手南柯一梦!
而正北方向,端坐着一位墨绿衣衫的男子,执扇轻摇,他身边被缚着的正是吟香公主。吟香公主被绑得死死的,嘴里还塞着棉布,耳际的血痕还在,刺疼了白云飞的心。
“我已经来了,放了她!”白云飞看着面前风霜满面的香儿,心疼得难以自已。
“啧啧。”墨绿衣衫的男子笑笑,轻摇折扇,“连白元帅也不淡定了么?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呀……”他最后拖长音调,折扇随手划过吟香公主的脸颊,笑得一脸暧昧。
“放开她!”白云飞怒斥。
“呀,白元帅怒了?”墨绿衣男子笑,笑得有些狂意。看到名震天下的白云飞在自己面前束手无策到失态,这感觉,真好。
白云飞深呼吸,半晌方平复情绪:“公子墨,你不要在这里耍花样,我已经来了,你放了公主。”
“你以为你还能跟我谈条件?”公子墨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犹如看着砧板上的鳗鱼。
白云飞傲然:“今日你可以留下我。但公主只是弱质女流,她对两国战事根本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今日你传书约我,三军为证,你若留下我的性命还不放人,届时自然会失信天下!以我主的脾气,届时只怕倾全国之力也会踏平你们离国!”
他说得坦然,仿佛说的不是自
己死亡的筹码,而是谈一件天凉加衣饿了吃饭般最平常的事。
公子墨沉默了。他知道白云飞所言非虚。他自己也不会白痴到杀了白云飞后还要杀掉吟香公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他懒得做。他要的只是折断昭明帝的武臂,却并不想与乌国留下血海深仇。以昭明帝对白云飞的感情,和他对妹妹的疼爱,若自己真的同时杀掉这两个人,只怕他真会出倾国之兵来袭吧。不过,白云飞他却是势在必杀!杀战场上的敌将,和杀手无寸铁的公主,原不是一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