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云:
“十则倍之,五则围之”。
西军倚仗五倍的优势兵力,两翼列阵如雁翎:
背靠夏口城,军阵沿着坎位与巽位一字排开;单单漏出艮位,设下了三五排的箭塔和拒马桩,严防着对面山坡上的北府骑兵。
正宝马雕弓,万甲向江东。
战车如流水,怒马似游龙。
长刀耸,杀声哄,
千丛旌旗蔽朝日;
闹轰轰,
连天鼓角掀江城。
夏口外围合阵,雁翎阵横斜曲直:
马队齐齐列,悍卒整整排;前遮后拥里,好一派江夏军威——
红罗伞盖,大将登车。
江夏郡守郭铨,桓家第一员亲信爱将;年未二十四,吏禄三千石,文武一把抓。
绛纱袍,黄金带,腰中结紫绶,武冠镶玉蝉:左手托军印,右手按佩剑,这位西军名将,生得燕颔虎须——封侯笑谈可取,志在图画麟阁。
一通鼓响,举目东望。
太阳从洪山溜出个缝来,山头旗色隐约,山后人声马蹄杂乱:
探马探的清楚,昨夜万人的灶火,不过是千把乌合之众的虚张声势。
云蒸霞蔚。
一骑紫马,鞍上青龙锁子甲,敌将徐徐下山。
郭铨玩弄着手中军印,豹头眯了圆眼,静静眺望着远山朝日里的人马;嘴角忽然扬动,回又朝身后扛纛的偏将笑了两笑:
“这山匪,当日江夏城里,竟让他侥幸逃脱——不想去投了北府。这些流贼草寇的造化,今日到头……你扛纛过去,把大义晓上一晓:他若降,就势牵了紫马回来,省得伤着麒麟;若不降,直接将他捅倒在旗枪之下!”
那偏将身长九尺有余,金刚般壮勇。他单手捉着缰绳,握持了一杆丈二的旗枪;八十斤铁旗枪,迎风旗杆不晃。
二通鼓响,郭铨束了束黄金带子,把军印深揣怀中,紧好了战袍。
雁翎大阵喊打喊战,西军杀心炽烈;那偏将催马冲上洪山,山后的北府士卒也畏缩着越过山头结阵——远观西军军容之盛,初阵的青瓜蛋子们人人胆战心惊。
檀道济驻马军前,立斧停鞭。
坡上,西军偏将也停了马,二马只隔一马头。
偏将立旗勒缰,檀道济也把月牙斧头横置鞍前;道济的目光不在偏将,却是悠闲向那西军的兵阵望去。展开扣了江夏郡守官印的文书,西军偏将洪声如雷,山野摇动:
“奉江夏郡守宣谕,谕曰:
三王不永,五帝非恒。
自司马氏窃得神器,寰宇颠倒,南北丧乱;
社稷无主,唯有德者居之。
谯国桓氏,拓土攘凶,累叶交辉;
我主灵宝将军,天纵神武,大业草创。
晋室昏悖,积年荼毒黎庶;
灵宝将军奋于荆州,实为天下请命……
方今夏口城外,两军对圆;
众寡有异,虚实已明——
尔等疲卒败甲,敢效螳螂之斧臂?
天兵当前,受降宜……”
檀道济青着一张脸,听到“螳螂”二字时,已把宝斧从鞍前轻轻端起;
这位疲卒弱甲的北府螳螂,投降的度显然慢过斧风的度。
西军偏将声情并茂,感情充沛,未及把这篇诗朗诵吆喝完了——眼前一道白光,脑壳已然落地。
郭铨低头捏捏印堂,眯眼熟视远方山坡;偏将人头咕噜咕噜地从坡上滚落,西军鼓吏不自觉停了二通鼓声,城外万人大骇。
吱吱呀呀,三辆弓车从洪山上缓缓驰下:傅弘之腰提金错宝刀,登车校弩;王镇恶身背穿风羽箭,御马揽辔。
臧焘手把强弓,稳押副车;车辙印里,五十匹良驹随行:到彦之肩扛斩马大刀打头,小刘钟肋夹九股钢叉殿后。马后岚尘飞扬,一人断臂拖刀,刀头骷髅狰狞;左右步甲三三成群,渐渐铺满山坡,如挟白蚁溃堤之势。
土尘卷起来,盖了半片山。
这些步卒不满百人,个个拔足狂奔,转瞬把弓车拉在身后。
百人队刚当了两日正规军,往岁是刀头舔血的悍匪;此时猛冲猛奔猛打,三人结伴,又互为兄弟子侄,人人带着些亲。
刘裕是翻烂了《六韬》的良将,昨夜部署兵力极为妥当,以三人为一伍,择其精壮为伍长,分散队形,又集中突击方向为一点,直直朝西军侧翼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