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柏声冷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闻远忠这个人节俭到抠门,脏旧的手套都破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洞了也不买个新的。
碰到链条和脚踏,刚洗干净的手又被上面漆黑的机油弄脏了,沾上了不少泥土和锈黄,一股子难闻的铁锈味在闷热的空气中弥漫。
男人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嘴上也不闲着,“你小小年纪怎么在这里修车,不上学了啊?”
他似乎忘记了现在是暑假时间,学生不用上课。
闻柏声没搭话,闷头修车。
男人以为他是辍学了不好意思开口,便更加得意了,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吃不了苦,以为读个书就是很苦了,跑来给人家修车当小工。”
他的唾沫星子在燥热的空气中乱喷,“我跟你说,以后啊,等你到了社会还有更多苦等着你吃呢。”
闻柏声没说话。
说出去的话尴尬地顿在空中,没人接,男人摸了一下鼻子,又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现在啊是听不进去我的话,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啊,你自然就懂得学习的好处了。”
闻柏声没应他,目光死死盯着转角处的身影。
他本来打算调试一下新链条,不经意地往那边望了一眼,没想到居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在开玩笑,千等万等都没等来的人居然在此刻出现了。
少年推着一位头银白的老太太远远地走了过来,祖孙俩有说有笑。
闻柏声垂下眼睛,眸底闪过一丝懊悔。
糖在口袋里,他刚才摸链条的时候的时候戴的是破洞的手套,和没带没什么区别,不用摘下来都能知道手上肯定沾满了锈黄脏污。
这么脏的手怎么拿糖果送给他。
男人本来就对闻柏声不搭话的行为不爽,此时见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便上前斥了一声:“哎,你愣着干嘛啊?还不快点给我修!”
男人的身影刚好挡住了闻柏声的视线,他看不到程子争了。
闻柏声蹙起眉头,沉声道:“让开一点。”
男人一下来劲了,不仅没让,反而更遮的严严实实了。
“你这个小孩怎么说话的,你爸妈没教过你礼貌吗?”
“顾客就是上帝你懂不懂?要对上帝客气一点,我来你家修车就是你的上帝。”
闻柏声没理男人,用手转动了一下脚踏。
脚踏一动,新的链条沿着齿轮跟着移动,俨然是已经修好的样子。
“换好了。”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咔嗒地一声踩下自行车的脚撑。
刚好少年推着老人走了过来,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望了过来。
两人在空气中对视了一眼,闻柏声别开视线,对面前的男人道:“25,扫码还是现金?”
男人的眉头都竖了起来,“怎么那么贵,你这个小孩是不是坑钱啊?平井街那边换一条车链才二十,你这怎么贵了五块钱,我记得我上次来换也是二十啊。”
闻柏声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男人一眼,眸底都是冷意,“你想不付钱?”
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个价钱,甚至他说的平井街那边的修车店还要更贵一点。
其实男人就是看闻柏声年纪不大,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所以想耍心眼。
骤然被戳破了心思,他恼羞成怒道:“谁说我不付钱了?明明是你想坑我!反正我只付2o块钱!”
“是吗?”闻柏声冷笑了一声,上前了几步,“谁坑谁了?”
面前的高大身影不断逼近,周身的气压低了不止一倍,男人猛地现原来闻柏声比他高了一个头,连忙后退了一步,“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过来!我现在就付钱行了吧!”
妈的,怎么现在的小孩都那么高了。
闻柏声冷嗤了一声,单手解下手套,道:“扫码还是现金?”
他压根就没想着打人,这人还真够怂的。
“扫码就扫码,你把二维码拿出来啊,没有二维码我怎么扫?!”
男人虚张声势地骂了一句,目光乱瞟。
见讨不到一点好,男人扫了码,灰溜溜地推着他那辆破车走了。
车轮每转一圈,车头处都会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和来的时候一样难听。
闻柏声看向远处,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
在他和男人争执的时候,程子争已经推着王心兰走远了。
闻柏声把口袋里的糖拿了出来。
奶糖被攥在手心里,塑料糖纸出窸窣的声音。
他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很久。
也许他很长时间都不会过来了,闻柏声难过地想。
不过也挺好的,起码他的家人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