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简一身白缎寝衣,青丝垂肩,不施粉黛,显然已经是洗漱过了。
但此刻她却双眸含泪,坐在凌云居正厅的太师椅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夫人,都子时了,睡吧。”一直伺候她的柳嬷嬷劝道。
沈青简沉默许久,眼角垂泪,声音哽咽,唇角却弯起一个笑:“他都已经十年没有宿在白氏那里了……三丫头这病,生得真是好……”
柳嬷嬷听了这话,眼神也阴冷起来,她一向是嫉恨白木樨的,当年若不是白氏会俯首卖乖表忠心,如今这将军府的贵妾,应当是她才
对。
“这白氏啊,素来是有本事的。”柳嬷嬷道:“但夫人,眼下最要紧的,可不是将军宿在谁那里。您得尽快把中匮之权拿回来,管好这些下人的嘴,今天白氏当着宰相家的公子又跪又哭,传出去,难保外头不议论您苛待白氏和三小姐。还有那杨老爷子,今儿个见了您……陈年往事,难保不……”
沈氏狠狠剜了柳嬷嬷一眼,柳嬷嬷赶紧闭了嘴。
沈氏镇定道:“都二十年了,杨家以前从没说过什么,之后想必也不会再说。”
“是是是……”柳嬷嬷给沈氏递了一碗安神汤:“可听说,杨怀州至今未娶,奴婢是怕,他心里还有您。”
“呵……”沈青简冷笑:“他心里有我又能如何,我如今是长策将军的夫人,陛下见了我都要给三分薄面,他一个医户家出身的商人,也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那是自然,满珞城里,论女眷的尊贵,除了宫里的娘娘公主,您是头一份儿的。若不是当年老夫人一句戏言,您也不会和那杨怀州有什么牵扯。”
“都过去了。母亲是乡野出身,眼界自然比不上父亲。”沈氏沉声道:“有句话你说得对,得尽快将这中匮之权收回来。还有,你最近留心下人们的动向,谁要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发落了便是。”
“奴婢明白。”柳嬷嬷点头:“夫人打算何时跟将军商讨执掌中匮一事?”
“我不会跟将军提。
他不喜欢议论后宅的事,我也不想为这种事让他烦心。等三丫头身体好了,让白氏来见我,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拿,什么该放。”
“是。”柳氏低头笑了,嘴角刻薄,让白氏交出中匮之权,她想必要难受一阵了。
……
次日白氏于玄乙榻前醒来,发现身上有一席薄毯。
她看了一眼,还没开口问,丫鬟灵芝便喜上眉梢地说道:“姨娘,是将军怕您夜里着凉,为您披上的。”
白木樨胸口瓮得闷了一下,却并不是喜悦。
这算什么呢……女儿病了好几天,若非险些快死了,他都不来看一眼,如今这席毯子算什么?愧疚?怜悯?施舍?……
白木樨微微蹙着眉,思量着之前从未思量过的事。
她虽从未对李倾海言说过,但她对自己向来坦诚。
她爱李倾海,她的爱远远比她表露的多,比李倾海看到的多,甚至,她有底气说一句,这将军府里,她应是最爱李倾海的人。
知道能嫁给他时,她曾因喜悦彻夜难眠,哪怕仅仅是做妾,哪怕他的一辈子,只有很少的时间属于她。
嫁给他后,她曾求过两心相印;求不到,就求相敬如宾;还求不到,就求天长日久,滴水石穿;一直求不到,就求一个她在他心里的微末之地,那里只要有一点点她的影子,便是好的。
可那一日,玄乙对她说:“娘亲,你可曾想过离开父亲?人生其实不只这一种活法。”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
既然求不得,那还要一直求吗?求不得,能不能,就不求了……
“娘亲……”微弱的声音从榻上传来:“我是不是……睡了好久……”
白木樨听到玄乙说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将玄乙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是啊小懒猫,你要是再不醒,娘亲就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