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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加道,蒋家老宅,已近午夜灯火通明。
房间里传出盘碗破裂的响声,蒋泰长臂一挥,桌上的东西通通被扫落在地。
他嘴角不再平整,半边脸的肌肉不断抽动。
随着身体的不由自主,他的脾气逐渐暴躁,不动如山的气度恍如隔世。
阿耀、卓美珊和蒋天申,一字排开,站在一地狼藉里,谁也没有说话。
“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让蒋天馈跑了!还过海了?!”蒋泰扶着颊边手绢,声音是颤抖的,口水不由自主溢出来,被手绢吸收掉难以启齿的狼狈。
蒋天申腿不好,站了大半宿,颤颤巍巍撑住拐杖:“父亲,这事蹊跷啊。蒋天馈没有过海的打算,实在太突然了,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也能理解,”卓美珊插一句,“被逼急了,能活一天是一天,没什么正经打算。”
蒋泰浑浊的瞳孔,在他们身上穿梭,品着话里的弦外之音。
卓美珊与蒋天申不对付,这是他喜闻乐见的,互相掣肘,谁也别想逃出他的五指山。
“阿耀,你怎么看?”唯独对孙子,蒋泰语气是平缓的。
阿耀被点名:“三叔说得有道理。”
任何时候,他都不会附和卓美珊,只有蒋家人都孤立她,蒋泰才会信任、重用她。
“只是现在考虑原因已经晚了,应该想想下一步怎么办,毕竟海城有很多不可控因素。”阿耀话锋一转,“我没啥本事,都听阿公和三叔的。”
蒋天申狐疑地看他一眼,被逼进
()一个尴尬角落,看着他亲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蒋泰在蒋天馈身上,把这辈子的跟头都栽完了,不再信任任何人:“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既然办不成,就不需要操心了。”
三人同时松一口气,又各怀鬼胎,盘算着老头的手腕。
谈话结束,管家才带人进来收拾残局。
蒋天申住滨海别墅,大半夜赶着回家,站得脚后跟都麻了,一瘸一拐上了车。
许兆豪麻痹大意,让蒋天馈过海逃去海城,吓得六神无主,站在别墅门前,吹着冷风不住搓手。
车灯穿透厚沉夜色,照在水泥地上,仿佛结了白霜。
“三哥、三哥,你听我解释。”看见蒋天申下车,许兆豪连忙跑过去搀扶。
蒋天申躲瘟神似的躲开,气得一手杖甩他腿弯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三哥,都是我的错,我没脑子,我……我这就去海城处理蒋天馈,你要死的还是活的,都可以、都行!”许兆豪被打得一趔趄,跪在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
蒋天申拾阶而上,在门口转头,一手杖戳在他脖子上:“你爱干嘛干嘛,今后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滚!”
“我懂,我明白,三哥放心,这都是我跟蒋天馈的私人恩怨。”许兆豪虚扶着拐杖头,慌如一条癞皮狗。
他可太懂蒋天申了,虚伪之极,仗着残疾卖惨,其实是蒋家最阴最毒的一个。
蒋天申面色稍霁,转身消失在大门内,把惊慌失措的许兆豪,晾在凉夜里。
另一边,卓美珊也没做停留,重新化了个妆,捏了手包就往外走,去七叔那里打通宵麻将。
七叔是个掮客,只帮蒋家的牌照拉皮条,独一份儿的特约皮条客,做得风生水起。
赌场、马场赚钱后,喜好投资电影,七叔那里的通宵麻将,常年明星云集,卓美珊也是这么到的蒋家的。
屋里牌打到后半场,卓美珊大杀四方,面前筹码堆了三堆。
她搓着手腕上的无字金牌,优雅从容,赢钱在她面前,只会显得俗不可耐。
偶尔抬头瞥见古董钟表,三点钟,她等得人也该来了。
大半夜,七叔家烧彩玻璃屏风,“哐”一声就被踹碎,五颜六色的玻璃渣,在灯光下像死去蝴蝶的尸体。
蒋荣烂醉,一脸阴戾,扶着侍者,腿脚还保持着蹬踹的动作。
一屋子人,吓得站起身,年轻小姑娘更是躲出老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蒋家少爷发疯,惹不起。
三张牌桌,只有卓美珊还坐着。
她披着件水红色披肩,衬得肤白胜雪,墨发如瀑。
蒋荣神智昏昏,喘着粗气,直勾勾地盯着她。
许多年前,他还未成年,被母亲领到七叔这里捉奸。
一屋子嘈杂,乌烟瘴气里,独坐着一弯冷冷的月亮,好像污垢里的一抹白,美得诡异。
卓美珊出现在蒋荣爱意最浓、最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