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屋里,余月凌一眼便瞧见了椅上的那人,一声“弟弟”脱口而出。
同样,余雅见着许久未见的哥哥,立刻站起身子往他奔去。
余月凌抱住弟弟,摸了摸他的脸颊,端详了两眼后心疼道:“瘦了,弟弟瘦了……”
“哥哥也瘦了……人也黑了……”两年没见,哥哥的脸颊变得像塞外女子一般粗糙,一双眼眸深深凹陷,或许身子里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添了新的伤口,余雅这般想着,这心立刻揪了起来。
“没事,哥哥巴不得浑身上下做个女子,倒是弟弟,入宫一年,过得怎么样,皇上待你好不好?”余月凌笑呵呵的转开话题,顺手沏了壶茶。
“皇上待我……极好……”宫里的事余雅没有多提,今日过来他是为了其他事,说来也是老生常谈了,“哥哥,爹爹最近又在念叨了……你也知道他的心病,这话,弟弟也不是第一次劝你了,算算日子,再过几日就是哥哥二十二岁生辰,寻常男子到了这时候……”
“弟弟,”余月凌捂住他的口,抢白道:“你也说了,那是寻常男子,可惜你哥哥生来便不是寻常男子,爹爹那边我会去说,弟弟甭操心了……好了,哥哥刚从牢里出来,这身子的味道……要不等哥哥沐浴完,我们兄弟俩再聊,好不好?”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推到了门前,顺口叫上了府里的奴才,让人好好伺候余雅。
余雅见状不由抿了抿嘴,没有多说。
躺在盛满热水的木桶里,余月凌昏昏欲睡。白烟妖娆间,他深吸口气,慢慢沉淀思绪。记得半月前他初回皇城,不知被哪个小人盯上了身,而那唐笑路过见到后也不问青红皂白将他压进了顺天府,白白蹲了半月的地牢。余月凌想到这不由一拳砸向水面,激得桶内水珠四溢。
披上外衣,余月凌整了整衣摆走出屋外,到了大厅,爹娘和弟弟围住在饭桌前,正等着他。三人的模样看着像有备而来,不过那正襟危坐的样子却引来余月凌轻笑出声。
傍晚的时候,黄昏的皇城残留着白日的一抹暖意,又带了夜晚的一丝寒意,交错之下,冷冽的寒风渐渐占了上风,没一会儿,华灯初上。
荣享缓缓走进兵器库,瞧了眼四周。这地方她很少来,记得上次踏进这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顺着长廊一边眯眼细瞧着挂在金色螺纹装饰墙上的各种兵器,一边依着记忆中寻找那把匕首。
突然,她眼眸一亮,快步向前拿起放置在长弓下方的一把不起眼的匕首,眼眸中浮现笑意。
“皇上,这是……”白莲疑惑的瞧着主子手中之物,向她看去。
“赏赐,赏给唐笑的……”荣享看着匕首意味深长说道。
白莲点点头,不过眼中疑惑仍是未解,反而更深,“那唐大人……皇上似乎甚为看重啊……”
荣享瞥了她一眼,微笑道:“新进的官员里她算是不错的,不过还需磨练……对了,朕让你安排的事怎么样了?”
“回皇上,古笑天夫妇因为儿子待产的关系都去了柳州照顾,如今府里只剩古家那个养子……听闻最近刚刚掌事,还是个少东,皇上,您看……”
荣享收起匕首,喃喃自语道:“古枉然……古枉然……”放在嘴里细细嚼了两声,她垂下眼帘,拽紧了拳头。
“罢了……白莲,眼下这事比较急,你明个儿再出宫一次带话给古府,就说朕这边有笔买卖,你不用避讳,见了古枉然后直接把朕的名号报给他,”荣享思量一番后便下了决定。
有些人若是注定要见,那就大大方方见上一面,很多事已经重新来过,他们今后的人生或许已和她无关。
“是,皇上。”白莲低头答道。
夜里,宫内的走廊边上都挂满了灯笼,红色花纸的,隔着几步便可见着一个,在银色月光映衬下,不由显得暧昧几分。
“皇上,今个儿……”白莲琢磨着主子的表情,小心问道。
“凤阁。”
“是,皇上。”白莲连忙低声和身后的两个奴才吩咐了几声,安排敬事房登记在册。
几日后,白莲回话说古府那边来了消息,说是依着皇上的意思看哪天有空,他们进宫或是皇上出府,定个时间好好聊聊。
荣享算了算日子,便将时间定在了明日午时,正好她也可以将匕首顺道带去顺天府,给那唐笑。
“皇上,有句话奴才不知该不该说?”白莲低着头,舔了舔唇。
“这话若是真不该说你白莲必会憋在心里一个字也不会吐,说吧,古府那边你怎么着了?”荣享翻着面前的奏折,漫不经心说道。
白莲呵呵一笑,抓了抓头:“奴才的一点小心思也瞒不过皇上,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奴才瞧着那个古家少东有些费劲,一张脸长得跟狐狸似的,奴才一共和他待了一炷香的功夫,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笑脸,忒古怪了!”
荣享手中顿了片刻,看向她:“白莲,说来你在宫里也算是老人了,什么人没见过,怎么这一出宫就被一个男子吓成这般模样……朕,看错你了……”说罢,还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
白莲闻言急忙替自个辩解道:“皇上,奴才冤枉呀,那个少东他……他……”越是着急这话越是不知怎么说,末了,她一张脸憋得通红,这舌头就像打了结,一个字也冒不出来。
“呵呵,下去吧,等你想好了再来回话,”荣享抿嘴一笑,挥了挥手。
白莲没了法子,只有下去先办了实事,再琢磨着怎么圆话在主子面前扳回颜面。
古枉然……一旦想起了他,荣享对着面前的奏折便索然无味。那个男人……的确是只狐狸,而且还是只老狐狸,这次出宫对上他,自个还是要留个心眼,莫要被前世的情谊蒙了双眼,给他占了便宜。
用过晚膳后,白莲例行公事还是问了句主子晚上在何处就寝,不料近半个月一直在凤阁就寝的主子今日却摇摇头,说在淑贤阁歇息。
“怎么,朕不可以一人在淑贤阁歇息?”荣享斜睨着她,淡淡问道。
今个儿是初一,清远会来,她要等他,顺便要好好谈谈,清远的身世复杂,以前他们都避而不谈,可是如今,有个人是她的心头大患,必须除之,清远若是不愿,那她只有暗的来,暗的不行那只有阴的做了。
辰时,荣享屏退下人,在阁内等着他。
“享儿……”清远熟门熟路的自窗口跃进,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他想她想得快发疯了,自从那日见了她和其他男人缠绵,他这心就像分成了两半,一边是恨,一边是爱。
荣享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神情安宁。面前人如兄如父,在他在,荣享的浮躁可以缓解,荣享的心事愿意倾诉,对他,她只是荣享,而非大华的帝王。
“清远,我有心事……”荣享看着他,指了指胸口,“有个人,我要杀!”一个要字荣享说得咬牙切齿,眼眸中皆是恨意滔天,青阳,若他不死,便犹如一根鱼刺哽在喉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