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前段时间世子一会儿见不到夫人,就心神不宁,非要全部近身暗卫在她身边他才安心。
明明现在……
世子十分地舍不得夫人。
眼看那马车消失不见,裴宥扬鞭打马,追了上去。
顾飞连忙跟上。
却也只追了一段,看到那两辆马车,又停下。
待看不见了,继续打马。
如此三次,顾飞再看裴宥的眸子,已然变作殷红。
“世子……”他没忍住又唤身边的人。
既然不舍,便别让夫人走啊。
夫人惯来明事理,又凡事都依着世子,只要他开口,夫人定不会走了。
前方的马车再次消失在视线中。
这次裴宥没有再打马去追了。
他轻轻垂眼,长睫似羽,盖住了眸中神思。
“前世因,今世果。如今种种,皆乃施主所求。”
慈恩寺中三日一场梦,一梦一浮生。
他终于明白慧善大师这句话为何意。
他囚了她整整十二年。
十二年间她无数次出逃,他无数次追逐。
他将她视作生命中唯一的光,她将他视作禁锢所有的牢笼。
笼中鸟,掌中雀,最终撞笼而亡,窒息而死。
“世子……”顾飞第三次出声,“不追了吗?”
再往前,就出京城地界了。
不追了。
裴宥握着缰绳,打马回头。
浮生大梦的第一场,由嘉和十四年开始,最后一场,在庆宣十四年结束。
庆宣六年,温凝离世,梦中人一夕崩溃,自戕之际一位僧人敲响了别院的大门。
此后八年,青灯古佛。
一愿阿凝再世为人。
二愿阿凝再世为人,无伤无痛。
三愿阿凝再世为人,无伤无痛,一生顺遂。
直到庆宣十四年的弥留之际,他突然醒悟了。
错了,一直以来,他都错了。
他拽着慧善大师的手:“师父,徒弟仅有一愿而已。”
“愿得来生,与她遇而不见,见而不识,识而不清。”
她的不遂,皆由他而起,她的伤痛,皆由他所予。
有他在来生,恐她都不愿再世为人。
何来那许多一愿二愿三愿?
此生种种,皆应他所求。
他忧惧她的死亡,所以危难之际他会无意识地出手相救。
他不愿再纠缠于她,所以从一开始,他梦中的温凝便被擦去。
可后退一步,反倒有了不一样的结局。
朝阳终究破土而出,绚烂的霞光将寂幽的清晨染作金黄。
裴宥悠悠地打着马,不曾再回头。
指间砂,掌心雪。
有些东西握得越紧,消失得越快。
他的小姑娘,且由他宠着,任他纵着,潇洒快活地过这一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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