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跟前发现是张大江和张育才坐在地埂上,两个人正因为地边而大吵起来。
这个张育才隔着沙坑住在张执家的前面,虽然他的年龄比张执大一截,但却和张执同辈,张执平时都喊他育才哥。
其实,两个人争吵的原因很简单:张大江认为张育才种的玉米太靠近地边,影响自家的玉米苗生长,因此想让张育才往里紧一手掌。张育才则认为玉米已经种上,今年就算了,明年播种的时候再注意点,往里收收。
两个人就因为这个事争吵了起来。
握着锄头站在一旁的张执听出了其中的门道,他认为张大江有点得理不饶人,就上前一步帮腔说:
“哪有那么多事,种上就种上了,还嚎叫个什么?”
“张执,这碍着你什么事啦?究竟是谁多事?”张大江反嘴说道。
“只要没过地边,想怎么种就怎么种!育才哥,别管他,你明年还这么种!”张执撂出了大话,狠狠地瞪了张大江一眼。
张大江一听这话,又看到张执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就气不打一处来,说道:
“张执,前几天你个大老爷们跟你婶子一个妇女骂大街,我都没说什么。今天没你什么事,你又瞎掺和。我看是你这是狗撵兔子——紧追不放啊!存心找事是不是?!”
这时,张育才一看形势不对,张执和张大江两个人均是火气冲天,哪个都不好惹,便从地埂上站起来,拍着屁股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往村里走去。
这一走不打紧,张执由煽风点火的旁观者瞬间转换了当仁不让的当局者。
随着张育才的离去,两个人的争吵也立刻升级成了叫嚣辱骂。
此时,张执双眼泛红表现得非常亢奋,他的辱骂声也越加的抑扬顿挫,甚而至于蹲在张阁村的每个茅厕里都能听到。
本来上一辈的恩恩怨怨,随着时间的冲刷以及物质生活的改善,多数都慢慢的淡忘掉了。然而,张执却有意无意的燃起了新仇,续上了旧恨。
听到刺耳的辱骂声,张小既寻着声音便朝二十亩地的方向赶了过去。当他走到村头大路上的时候,就看到好多人聚集在生产路的岔口处。这些人当中不仅有他的妈妈郑芸还有他的两个叔叔张蜜和张雾。
随着张大江媳妇还有他两个儿子张建设和张规划的加入。渐渐的,两家之间的恶毒谩骂变得不可控起来,继而双方产生了推搡。推搡夹杂着谩骂,不一会两家人就拳脚相向的打了起来。
张小既呆呆的坐在一旁的地上,看着歇斯底里的大人们像猴子一样粗野地混战。
眼前的情形像极了电影里面的场景:
有的人脱掉了臭鞋,抓起鞋底子不住的拍打;有的人像无头苍蝇那样,左右的挥舞着拳头;有的人像小猫小狗那样撕扯着衣裳;但相同的是每个人的嘴里都哇啦哇啦的叫骂着,一时间极其混乱不堪。
不知是谁的衣兜被谁所扯烂,路面上突然像天女散花般散落了一大把明晃晃的硬币,那银光闪闪的硬币在地上胡乱的滚动着四散开来。
这一下可把看热闹的孩子们高兴坏喽!
他们像是看到了宝藏一般,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哄得一下钻进了混战的人群。这些孩子们身手矫健,灵活地躲避着群魔乱舞一样的斜拳歪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麻利的抢拾着还在地上滚动着的硬币。
“快来抢啊,快来抢啊,都是一块钱的大硬币!小既!小既!你也快来一起抢啊!真多……”一个兴奋的声音向坐在一旁的张小既喊道。
“抢到喽!抢到喽……大硬币真多……”
“哈哈……哈哈……”
接着就听到一群孩子们欢快的笑声,整个世界仿佛都要被他们的快乐所侵染。
然而,张小既却与其他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臂之间,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而且默不作声,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又过了片刻,两家人逐渐停止了打斗。因一些琐碎小事和无礼言辞而产生的愤怒与怨恨,在骂够打累之后,无需他人劝解,便也自然地散开了。
张小既默默回到家中,家中静得让人害怕。他看到妈妈双眼通红,手上还有几道明显的伤痕。他没看到爸爸,也不知去了何处。他看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妹妹和弟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吃了半个馒头,喝了几口凉水,张小既回到了自已的房间。他躺在床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涌上心头。
此时,那股阴冷的气流再次直直地打在他的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