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少宗主又一次斩杀了甲级凶兽?少宗主实乃我宗之荣耀!放眼九州十八境无人可敌!”
昔日里最享受的夸赞在此刻变得呕哑嘲哳,应礼被众人簇拥着却沉默不语。
闻丹歌是他小瞧了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女人。
察觉到有什么人在看他,应礼蓦地抬头,眼神与她相触的刹那冷若冰霜,接着迅速撇开目光。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闻丹歌托着腮,给补汤念了个恒温诀。
应礼回去后久久无法释怀。这次不一样,这次是闻丹歌斩杀的凶兽,冒领她的功劳使他坐立不安。
还有上次他咬牙捏碎了手中徽盏,浑然未觉掌心鲜血横流。复又想起闻丹歌教他的,滴血认主的法子,眉心蹙得愈紧。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的那么多?还能轻易杀死妖兽?那日不是测出她才达到筑基水准吗?种种疑云缠绕心头,应礼郁气难消,刚要出门寻个法子解气,就听见下人来报:“少宗主,闻姑娘来了。”
她又来做什么?
自从闻丹歌进入方寸宗,她每日都要到应礼面前刷存在感。知道应礼不想见她,总是放下礼物站一会就走,风雨无阻。
她送的东西虽不名贵,但都是极费心思才能制成的,可应礼看都不看,统统让下人丢掉。一来二去,门房也有些怜惜闻丹歌,便想着冒大不韪劝一劝少宗主。谁知没等他斟酌好词语,应礼先开口了:“让她进来。”
“小的这就让闻姑娘回去您、您说什么?”
应礼揉着眉心,声音冷淡:“耳朵听不清就告老还乡,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门房立刻退出去转达了应礼的意思。闻丹歌听完,表情和他一模一样,压根没想过应礼会让她进去。
因为今天她救了他吗?原来英雌救美真的有用。
“闻姑娘,少宗主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您小心些。”眼见着那张素来面无表情的脸染上几分欣喜,门房在心底叹了声情关难过,忍不住提醒她一句。
闻丹歌颔首:“多谢。”提着她护了大半天的补汤进去了。
屋内,让闻丹歌进来的话才出口,应礼就后悔了。身居高位万众瞩目,他鲜少外漏自己的情绪,可自从遇到闻丹歌,他总是忍不住对她恶语相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弃。
或许换做世间上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忍受这样的未婚妻。粗鄙、貌寝,既无才情也无家世,连目光都让他深感不适。
她看他的眼神里没有爱慕,一丝女子的温柔小意也没有。她就像一柄冰冷的剑,时刻触动着他的警铃。
但她的所作所为又那么可笑,不惜毁坏自己的名声追求他。如果不是爱慕他想和他成亲,她何至于此?
应礼讨厌任何超脱掌控的人和事,而闻丹歌绝对是此中佼佼者。
“你今天受累了,我炖了汤,你趁热喝。”闻丹歌知晓应礼有洁癖,不喜旁人随意进入他的私人空间,便站定在门外,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食盒。
这不是她第一次给他送吃食,只不过之前应礼嫌弃是她做的东西,从来没有收下。但既然他想从她身上知道些什么,就必须牺牲自己,与她虚与委蛇。
“坐。我们一起吃。”应礼示意下人布置两幅全新的碗筷,自己率先落座,坐在上首。
闻丹歌一挑眉,心中暗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应礼不仅让她进屋,还邀请她一起吃饭?
把她的犹豫当做扭捏,应礼对她的警惕消了泰半。说到底,她只是爱慕他而已。而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是没有理智的。
既然如此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的笑。
闻丹歌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少年
◎等方寸宗的人发现他的炉鼎体质,他逃也来不及了◎
“算起来,这还是这么多日以来,我们第一次坐下一起用饭。”应礼没有动食盒,而是亲手斟了一盏茶。他斟茶的姿态十分标准优雅,茶烟袅袅中长身玉立,眉眼温柔,如一只仙鹤栖息于此,整个院子也跟着超凡脱俗起来。
如果对面坐的不是闻丹歌就好了。
“闻姑娘,请。”应礼温声道。闻丹歌抖落身上泛起的不适,因为太过震惊于应礼也有这样的一面,忽略了他递过茶盏时特意蜷曲的手指。
但应礼注意到了。虽然只有一瞬,还是能感受到她手掌的粗粝,浑不似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比他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更深刻。
倒像个苦役。
他把眼底的嫌恶掩饰得很好,再抬眸时,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神色。闻丹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认清这是现实,不是梦魇。
总感觉不太真实。她恍惚着喝了口茶压惊,差点没被这口茶苦死。
见她表情痛苦,应礼笑道:“这是才送来的海外蓬莱,我颇爱它的清苦。初尝口舌生津,再饮回味无穷,不知闻姑娘以为如何?”
“你喜欢喝这个?”闻丹歌默默在心底记下,硬着头皮将剩余茶水一饮而尽,搜查刮肚发表感言,“好茶、好茶,芬芳甘冽,回味无穷。”
看穿她的尴尬无措,应礼暗“嗤”一声牛嚼牡丹,还要摆出一副温情款款的模样徐徐诱之:“看来闻姑娘与我口味相近,也算有缘之人。”
他把“有缘之人”四个字咬的绵密缱绻,两个人明明隔着一桌的距离却如情人低语。
闻丹歌强忍着不去揉耳朵,却止不住脑中迎魁剑的“嗡嗡”剑鸣——本命剑比剑主的感情更敏感,若不是因为对面坐的是未婚夫,恐怕迎魁已经冲上去让人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