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哥儿先闻到了香味,转过头往门口看。
宜宁把盘子放在了小几上,用小碗盛了递给庭哥儿。
庭哥儿的小鼻子抽了抽,夹着那小饼有点怀疑:「这是什么做的?」他吃的糕点像来都是精緻极了的,没见过这般不起眼的。
「外面是南瓜,里头包的是红豆和红糖。」宜宁看他犹豫不吃,知道他肯定是嫌弃不好看了,就道,「你若是不吃,那我拿走了?」
庭哥儿闻着觉得香,才小小地咬了一口,一股甜汁混着红豆的香味就流出来了。他是猫舌头,烫得跳了起来,不住地说好烫。一旁看着的佟妈妈吓坏了,连忙端茶给他喝:「您可烫得厉害?快让奴婢看看有没有大碍。」
庭哥儿抱着茶壶灌了几口水,又看着一旁站着不说话的宜宁。心里的委屈成倍地增长,这个人真是的,没看到他被烫着了吗?而且还是被她给烫着的,她就不会来安慰自己几句吗?为什么站在那里不说话!
宜宁则是觉得他不打紧,点心什么热度的她当然知道。不过是庭哥儿格外娇气一些而已。
谁知道庭哥儿就抱着茶壶,眼眶热热地说:「你把我烫着了!」他小小的一个人,看上去委委屈屈的。
宜宁哭笑不得,只得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那我给你道歉怎么样?」
烫着了当然要吹吹,但是舌头可是没有办法吹的。庭哥儿想通了这茬,又觉得生气实在是没有必要了。反正她都道歉了,他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原谅宜宁了。那点心倒是挺好吃的,他叫佟妈妈把他的小碗递给他,他还是要继续吃的。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宜宁回过头,看到是程琅走进来了。正想问问程琅返回来干什么的。但却看到程琅看着她放在小几上的盘子。
「程琅表哥,可是忘了带什么?」宜宁问他。
程琅没回回答,而是从盘中捡了一块尝了,慢慢地嚥下去。表情完全不对,似乎是有些震惊。
罗宜宁被他这么看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向他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没想到程琅直看着她,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问答:「这点心——你是跟谁学的?」
看到程琅突然这般动作,屋子里的丫头都十分吃惊。珍珠不由得跳起来,连忙要把程琅拉开,众目睽睽之下,他这是干什么啊!
「表少爷,您快放手!这……这要是让国公爷知道了不得了!」
宜宁被他掐着,心里猛地一跳。她怎么忘了,这点心是程琅最喜欢的!他小的时候,她就经常做给他吃。
程琅肯定是记得这点心的!
「我自己做的!」宜宁冷冷地看着他,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你放手,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他却握得很紧,几乎是掐得用力了。完全不像平日谈笑风生的样子,「——究竟是谁教的?」见宜宁不回答,他又逼迫道,「你给我说啊!」
松枝在一旁急得不得了:「表少爷,我们小姐真的从未跟别人学过!我一直跟在她身边,我还能不知道吗。您赶紧放手,您把我们小姐的手都掐红了!」
几个丫头上来拉他,程琅终于甩开了罗宜宁的手,还是不肯放过地盯着罗宜宁。
宜宁扑倒在小几上,有点仓皇失措。她握着自己酸痛的手腕,突然有种无所遁逃的感觉。在这些熟悉她的人面前,一个毫不惹人注意的小细节就足以暴露她,置她于死地。这还只是程琅,要是陆嘉学跟她接触深了,凭他对自己的瞭如指掌……
宜宁控制不住浑身发抖,闭上了眼睛。珍珠几个以为她是受了委屈,立刻围过来安慰她。
庭哥儿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出,程琅表哥这是……欺负她么?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要不要告诉爹。给她找回点场子,爹肯定会把程琅狠狠地训一顿。但是他又犹豫要不要帮她出头……
松枝却已经站起了身,眼眶微红地看着程琅道:「表少爷,您不要以为我们小姐就是好欺负的!她虽然是从外面回来的,但也是英国公府正经的小姐。您这究竟是要做什么?怎么能这么失礼!」
程琅看着宜宁半天不说一句话,纤细的身体微微发抖,他心里混乱的情绪才慢慢沉下来。
是他失了方寸,明明……明明都死了十多年了。那时候掉下山崖是找着了尸骨的,没有的假,但是他看到的时候还是心神大乱。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别人不可能做出完全一样的东西的。
「对不起。」程琅声音微哑,低声说,「我改日登门道歉,今日恐怕不能继续下去了……对不起。」
程琅转身就离开了暖阁,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庑廊上。
宜宁看着他就这么离开了,她扶着松枝的手站起来。突然有点恨自己的粗心大意,本来……本来是能避免的!明明这个东西只有她会做,明明就是程琅最喜欢的,他自然印象深刻。她居然一时忘记了。
珍珠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轻声说道:「小姐,表少爷他平时不这样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一个小丫头捡了块牌子过来道:「表少爷的腰牌忘记了……」
宜宁也没有反应过来,摇了摇手示意她们不用说了。半晌她才道:「今天这里发生的事……谁也不准给父亲说,都听到了吗?」
屋里的丫头面面相觑,就连庭哥儿都没有说话,出奇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