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谢行这说得极为郑重的三个字,宁柯一时愣住了,脑子里难得的一片空白。
面前面容俊郎的青年眼中的神色是那样的真诚又炽烈,就好像春日里的野火,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就足以燎原。
说出的这句话又好像不仅仅是对那句陌生的蒙语的翻译,而是他内心里最深处的渴望。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宁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这三个字。
不可否认的,那一刻他心神俱震,好像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甚至心里还升起了一个很古怪的念头。
要是他这辈子真的要找一个另一半,似乎阿行就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转瞬之间,那因为过往而积累已久的,对亲密感情的失望和回避,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保护自己的下意识的行为。
迎着青年炽热的眼神,宁柯琥珀色的瞳仁游移了一下,耳侧的羽毛耳坠也在晃动,唇边却是勾出了一个略微有些勉强的笑容:
“学一门新语言最先学会的就是你好,谢谢和我爱你,是吗阿行?”
阿行一定仅仅是这个意思吧,他怎么会,又怎么能对自己有恋人之间的那种爱意呢?
就算有,估计也仅仅是少年人对情感的混淆,自己不可能像平常一样纵容他,而要让他自己好好想清楚,然后走上正途。
自己确实应该开始打算放权的事情了。
听见宁柯的回答,谢行下意识就有点失落得想哭,但是同样的,他也没有错过哥哥眼眸中那一闪而逝的犹豫和迷茫。
……他有机会的。
谢行顺着宁柯搭在膝头上的毛毯握住了青年因为吹了一会儿晚风而泛着点凉意的细长手指。
但是出乎意料的,这次宁柯却没有像平常一样纵容他,不而是着痕迹地把手指轻轻抽了出来,别过头去看因为光线昏暗而有些模糊的白桦林。
因为天色确实太暗,以致于连向来目光都是粘在宁柯身上的谢行也没有注意到青年耳侧漫上来的红晕。
宁柯有些淡巴巴地开口道:“我刚才也遇见了几个东北的本地人,确实和西京人不太一样。”
“真的很谢谢你带我来这里,阿行。”
“等到你以后毕业接手了公司,我就也能去更多的地方看看了。”
闻言,谢行怔愣了一下,甚至还保持着想去握宁柯手指的动作没有变,转而心里便涌上来一阵惊惶。
他仰起头想去看宁柯的眼睛,却只看见了青年削薄白皙的侧脸:“哥哥,你以后是想离开西京吗?”
……是想离开我吗?
谢行没有问出心里的这句话,但是他的语气里几乎带了点哀求,试图从宁柯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
哥哥是早就有这个心思吗?还是仅仅是因为自己刚刚说了那句话。
他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快说的?
宁柯轻轻“唔”了一声,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谢行一下如坠冰窖:“可能不仅仅是离开西京吧,我还想去国外看看,应该以后阿行就不太能见得到我了。”
“不过我肯定还会回来看你们。”
宁柯的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几乎融在了秋日的晚风里,但是听在谢行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一般。
后来宁柯说了什么,谢行好像就不太记得清楚了。
也许是因为长岛冰茶终于上了劲儿,好像让他的思绪都有些不太清醒了。
因为他此时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哥哥不仅不想接受他,还不想要他了。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他每次想要下定决心抓住什么东西,到最后就总会失去呢?
不,哥哥他是绝不会放手的,小狗认了主人,就不能被抛弃了。
谢行的眼底逐渐漫上来了点阴沉的执拗,在昏暗的夜色下也令人心惊。
但是宁柯似乎执着于躲开他的视线,依旧别过头,视线的落点有些空茫,更像是在发呆,所以也并没有注意到谢行的眼神。
身后的青年正出神地看着宁柯那截莹白润泽的后颈,眸子中的神色暗沉沉的,好像在拼命抑制住某种欲望。
……
这晚宁柯睡得比平常还要早,简单洗了一个热水澡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行坐在客厅的飘窗上,看着那扇刚刚被关上的卧室门,良久都没有动弹。
哥哥在躲他。
谢行有些艰难地得出来了这个残忍的结论,心里也漫起来了层层叠叠的酸涩。
明明房间里的地暖开得很足,身上只需要穿一件薄款的睡衣,谢行却觉得此时比西京深冬里最冷的那一天还要冰冷。
半晌,谢行才终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起身准备去行李箱里拿自己的换洗衣服。
他的动作相比于平常略有些急促,动作间不小心碰落了什么东西,从行李箱里“啪嗒”一声掉到了外面,然后在实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远了。
谢行别过头瞥了一眼,好像是一个药瓶。
他不觉有点烦躁,站起来走到桌角,俯下身捡起了滚落的药瓶。
谢行低头看过去,发现药瓶的白色瓶身上贴着的是熟悉的全英文标签。
是那瓶哥哥和妈妈都吃过的安眠药。
它不是非处方药,是需要拿到医生的医嘱然后在医院的药房里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