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芜垂下眼睫,咬着拉链,就感觉口中一阵苦涩,打字回複。
玻璃:【嗯。】
那笔钱她没收。
再擡眼时,严柏礼已经背上书包,站在教室门口,说不上来有什麽情绪,只是看着她。
半会儿时间,人已经走空,只有走廊上还有稀稀拉拉几个男生勾肩搭背,时而惊叫时而大笑,不知疲倦,讨论着最近很火的手游。
“过来,我要关灯。”严柏礼的手已经搭在开关上。
周芜收了手机,加快步子,在踏出教室的那一秒,室内灯灭,身后一片黑暗。
出了教学楼,天色已经暗下来。暖黄的路灯映照着,周芜看了眼地面上那个高大清瘦的影子,发丝被风吹的微乱,映出一道残影,飘蕩着,扰得人心乱,快速收回目光。
云和一中的校门口有不少摆摊的,冰粉汉堡澱粉肠,只要你想要,他甚至能把琳琅满目的小甜品给你端上来。
走到一家绿色招牌的小摊,周芜停了步子,直截了当的解决了自己的晚饭,要了一个原味饭团。
老板是个中年妇女,很和善,长长的头发挽起来。明明年纪不大,那张脸却显得十分沧桑。
她的两只耳朵听不见。
周芜尽力让自己显得亲切,指了指牌子上的原味饭团,在看到老板试探的手势时,点了点头。
饭团的制作时间并不需要很久,周芜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姿态算不上端正,缩在角落,躲在小摊的暗处,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吃麽?我请你。”周芜伸手将自己发圈上的那朵白色小花掰正,很客气的询问。
严柏礼一米八六的个子,在一群高中生中很是扎眼,时不时就有女生侧头朝这边看。他摇了摇头,在周芜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扫码付了钱。
“你做什麽?”
“你体育课请我喝梨汁,我放学请你吃饭团。”他说到这时顿了顿,似是觉得自己这种说法显得生疏,叹了口气,“就当是给你明天运动会加油。”
周芜嗯了声,“谢谢。”
两人的关系又变得很客气。
约莫有个五分钟,老板将饭团打包好,装进透明塑料袋子里,微笑着递过来,用手语打着,欢迎下次光临。
周芜虽然看不懂,但还是很和善的笑笑。
她拆开袋子,咬了一口,缓慢的嚼了会儿没什麽味的糯米,“你家离这儿远吗?”
“还好。”
“需要坐出租车?”
“嗯。”
周芜停住脚步,伸手指了指右侧的站牌,“那到了。”
迎着严柏礼探究的目光,周芜塞了一嘴肉松,填满了口腔内本就不大的空间,声音有些含糊,“我呢,就比较幸运,家就在前面,很近。”
严柏礼嗯了声,清冷的音调,听不出来什麽情绪,带着他独有的淡薄冷漠。
“那我先走了。”
男生搁下这一句话,转身,没回头。
那句“为什麽家里离得远还要走读”到底是没说出来,被她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周芜没撒谎,她家离得确实近,在红绿灯口转弯,就能看见。
饭团酱加的多,也不知道是因为手抖还是其他的什麽,太鹹,她没吃几口,就找了个垃圾桶,裹进塑料袋里扔进去了。
晃悠着到了家门口,周芜从校服口袋里翻出钥匙,有些嫌弃的抹了把钥匙上用橡胶做的玉桂狗。
那是王馨枝送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本来质量就不太好,上面不知道什麽时候用黑笔画了一道,看起来更丑了。
屋里很凉快,空调往外吹着冷风,应该是保姆走之前打开的。周芜伸手摸到了墙上的开关,冷白色的灯光一亮,有些晃眼。她换好拖鞋进去,却还是感觉很清冷,没有一点儿人味儿。
她扔下书包,脱了校服外套,忍着那一身黏腻,去卧室开了空调后,赤脚进了浴室。
周芜洗澡用不了太长时间,出来后,她习惯性的用还没干的手摁亮了手机屏幕,看见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简短的微信。
简单扫了几眼,那几条来电都是许汀兰打来的。
许汀兰是周芜的妈妈,一个很有气质和风度的女人。不管什麽场合下,身上总是流露着柔如水的气质,临危不乱。就算外面炮火连天,她也只是悠悠然站起身,连头发丝都不带乱的。
她极漂亮,不论骨相皮相都美,年纪大了后,却多了份以前没有的韵味。
周芜几乎是完完全全遗传了许汀兰的模样和气质,就连性格也是照着複刻一般。
许汀兰无论何时何地都很精致。尽管当年违背自己父亲的意愿和周昀定结婚,闹得歇斯底里,整个家里鸡犬不鸣。牵起周昀定的手上车时,她从容不迫的望着青筋暴起的父亲,拍了拍有些压痕的白色裙摆,扭头温和的笑笑。
人长得漂亮,家境好,却不是个花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在是位心理医生,带过不少出色优秀的学生。
许汀兰的出生在许家极受重视,就连名字是她父亲和母亲在生她前就取好的——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她的未婚夫便是与自己家名当户对的康家公子,康郁青。
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互相陪伴了十几年,感情好的不像样,许康两家人早早的给他们定下了亲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身反骨的许汀兰却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当时没文化又爱惹事,皮囊却出色,村里有名的混混周昀定,闹着非他不嫁,轰轰烈烈。
周昀定便是周芜的生父,从小便是顽固不羁的性子。是从她出生到现在,存在感都一直很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