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夏。
“太阳都晒屁股蛋了,还不起,等着老娘伺候你不成!”
“没有小姐命还生得一身懒骨头,给你当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整个南河村,谁家闺女像你这般懒馋,天生的贱蹄子,偏生得资本家小姐的做派!”
姜榆翻了个身,悠悠转醒,外头是她亲妈在骂,骂的自然是她。
每天早上都得来这么一出,她早习惯了。
她坐在炕上,小脸上满是倦怠。
往日是赖床,但今日她却是实打实没睡好。
皆因昨晚做了一场梦,跟在脑子里放了一场电影似的,如何都醒不来。
姜榆微微仰头,一缕碎下滑,在下颌边上搔动着。
昨夜的梦太清晰,好似她亲身经历一般。
她瞧见自己如愿以偿,嫁给了城里人。
那个男人是国棉二厂的机修工,叫付向阳。
她还记得梦中付向阳的模样,谈不上多么英俊过人,但模样清秀,身高大概比她高个十公分。
比起“城里人”这个身份,其他条件对姜榆来讲,便不那么重要了。
让姜榆苦恼了一晚上的事,梦中的她过得并不好。
城里婆婆强势,见她进门一年没怀上,便张罗着各种偏方灌进她的肚里。
喝了几年苦涩难闻的中药,连童子尿都没放过,仍旧没怀上,婆婆愈不满,对她动辄打骂。
直到付向阳大姐去世,膝下两个孩子无人照看,过继到了付向阳名下。
但这两个孩子年纪大了,无论她付出再多,始终是个外人。
更可怕的是,她直到死的前一刻,才知道原来是付向阳不能生,婆家却瞒住了她,叫她怀着满心愧疚,为付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姜榆揪着心口,秀眉微蹙。
她是想嫁到城里,吃上公家饭,却也没想过要嫁给这种人。
啪啪啪——
“姜榆!姜榆!要死啊你,再不起来,老娘扒了你的皮!”
王美丽这骂人的功夫,可是十年如一日地练,能叫人耳朵都听满。
姜榆忙起身换衣服,套上鞋子往外走。
一边编着辫子,一边打哈欠。
“妈,我起了,别骂了。”
姜榆声音娇软,跟掺了糖似的,听着就像是撒娇。
只再好听的声音,也没能叫王美丽心软。
王美丽气哼哼,一巴掌拍了过来,姜榆早有准备,往旁边闪了去。
这带着十成力道的巴掌,正巧落在了她弟弟姜浩身上。
王美丽生了四个孩子,唯有姜浩一个儿子,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挨了一巴掌的姜浩,立马嚎了起来:“妈,你打我干嘛!”
王美丽心疼得不行,连忙给他揉着。
“妈不是想打你来着,都怪你大姐这黑心肝的,躲什么躲!”
姜榆吐了嘴里的牙膏唾沫,简单擦了下脸。
“我又不傻,不躲的话,等着你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