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深木然地接过筷子,看着面前这一对和睦恩爱的夫妻,又看看桌上这两个油汪汪的菜和干硬的米饭,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上一次,他跪在她面前发誓决不会有下一次,于是那一页就揭过去了。
这一次,一顿打包的外卖,于是一切风暴就消弭了。
下一次呢?
叶深深手中的一次性筷子在她的手中啪的一声硬生生折断了。断裂的竹屑刺入她的手指,痛得却并不剧烈。
叶深深将手中断裂的筷子一把砸到了地上。
叶母和申启民都愣住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却不敢说话。
顾成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叶深深的身后,他按住了正要爆发的叶深深的肩膀,示意她不要闹出来。
叶深深眼眶通红,气得全身发抖,冷笑着质问:“怎么,我妈都成这样了,你就在外面路边摊买这么两个菜过来给她?”
申启民张张嘴,嗫嚅了半晌,无言以对。
叶母用自己完好的手拉了拉叶深深的衣襟,低声说:“好啦,深深,你爸一时失手,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凑巧才变成了这样……
”
“不巧?一次不巧两次也是不巧?”叶深深一把甩开叶母的手,怒吼了出来,“妈,就他拿来的这种东西,你还真吃得下去?”
叶母低头,眼中也满是泪。
旁边病床上的病友在旁边看着,不满地开了腔:“哎,你这个小姑娘脾气挺大啊?你妈在病床上躺了这两天,吃不好睡不着的,你什么时候来看过?你爸好歹还带着饭来喂她呢,你倒好,一来就挑剔饭菜,把筷子都给摔了,这么有孝心你来伺候啊?!”
病房内坐着的一个家属也点头附和,说:“就是就是,没见过这样的子女。”
叶深深听着这些话,却又不想在医院和这些陌生人吵,只能咬牙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那两人还想说什么,顾成殊在叶深深身后开了口,声音略带缓慢,却因此而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不要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妄加评论,否则需要自负责任。”
那两人顿时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头,但还是嘴硬地还了一句:“什么责任?难道你是律师,要告我们啊?”
“我是有律师执照,不过不是来找你们的,是来通知申启民先生的。”顾成殊说着,看向申启民,“因为你多次对妻子实施家暴,所以我们即将提起诉讼,要求你与叶芝云女士结束婚姻关系,请在家等待法院下达通知书。”
“好啊!赶紧离赶紧离,这种人简直就是浑蛋。阿姨,祝你早日解脱,跟着深
深去过好日子!”
叶母出院那天,叶深深去办理出院手续,宋宋知道了叶母要离婚的事,差点就在医院里载歌载舞了。
叶母手上的石膏已经取下了,但还得挂在胸前,免得错位。她看着宋宋兴奋的模样,勉强笑着,没说什么。
顾成殊的车开得很稳,往人流并不多的地方开去。
叶母有点疑惑,说:“这好像不是去你们店里的路。”
“对啊,我们回家。”叶深深搂着她的手臂说。
道路越来越熟悉,叶母惊愕地看着往日那些记忆中的景色一一在眼前呈现,神情都有点恍惚了:“这……哪个家?”
叶深深轻轻地说:“我们的家,我又把它买回来了。”
叶母眼眶不觉就湿润了。等下车来到那间小屋,看到这一室一厅的破旧房子,看到那朝东的客厅内卷起靠墙的席子时,眼泪更是忍不住掉下来。
这是她和女儿住了二十年的房子,女儿在里面从牙牙学语的婴儿一直长到如今亭亭玉立大有出息的姑娘。在这狭窄的屋子里,叶深深长大后打地铺在客厅睡到去年,夏天时早上五点就被太阳晒得热醒,台风天从窗缝间漏进来的雨水让母女俩半夜起来用毛巾堵缝隙……
就是这个小房子,在叶深深进入青鸟之后,把自己的设计卖给了路微,她们才终于凑齐钱将它买了下来。这是她们母女俩共同的财产,叶母却在叶深深离家之后,悄悄把它卖掉,把
钱给了申启民,打发那些堵门要债的人。
叶母疲惫地坐在老旧的沙发上,抬头看着头顶只剩两支灯泡的六头吊灯,呆呆发怔。
叶深深扯了一张纸巾,帮妈妈擦去眼泪,说:“妈,没事啦,我把它买回来了,留个纪念吧。以后我和成殊会在别处买新房子,你要是想念这里了,可以重新装修一下,偶尔随便住住。”
顾成殊也附和道:“到时候看深深在哪里方便,我跟她就在哪儿定居。”
叶母听他们随意地提起这些,不由得怔了一怔,然后假装没听见,站起身说:“这边东西都还没搬过来,我还是先去店里住吧。”
宋宋机灵地拿起手机:“别麻烦了,我叫程成把阿姨的东西打包送过来好了,咱们先去吃饭,叫个钟点工把这边打扫一下。”
叶母迟疑着,跟他们一起到附近相熟的店里吃饭,老板娘一看见他们顿时眉眼都笑弯了:“哎呀,叶阿姨,深深,好久不见了!你们可有快一年没来了!”
叶深深笑道:“出去了一趟,现在又回来了。”
“去包厢,我给你们开空调!”老板娘热情无比,“以后不走了吧?”
叶深深看看叶母,说:“不走了。”
“我还是得回去。”
叶母用左手拿勺子,勉强吃了一碗饭,搁下勺子静静地说。
宋宋手中的筷子都差点掉地上了,她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叶母,而是去观察叶深深的脸色。
叶深深嚼着口中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