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生和艺人们活动的楼层一般都在十五楼以下,二十层以上是高管的办公室,平常就少有人来,此时更是安静。
宁泽正犹豫着要不要提前进去,就听见办公室里隐隐传来的争吵声。
里面的声音竟有几分熟悉。
他犹豫了一下,握住门把偷偷拧动,很快发现门居然没有反锁,轻轻一推就有了一丝缝隙。
“关柏言,你真是好样的,够狠!够绝!”卢嘉咆哮的声音几乎要把整个房间都撑破了。
从宁泽的位置,并不能看到他的脸,却可以想象他的气急败坏。
宁泽视线正对着的,是关柏言。
正值严寒的冬季,关柏言却穿得依旧很单薄,薄薄的风衣外面只罩着件束腰的黑色羊绒大衣,衬出细腰长腿,身材比例绝佳,看起来冷淡又高贵。他的眼珠和头发都是很深的黑色,皮肤有些过分的白皙,十七岁时显得雪玉可爱,二十二岁时显得忧郁性感,二十五岁时显得雍容高雅……但这只是对外形象,在私底下,他只会让人觉得锐利、寒气逼人,仿佛是活火山顶上覆盖着的皑皑白雪。
他斜倚着窗台抱胸站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卢嘉发飙。
直到对方把办公桌上所有的文件都扫到他脚下,才缓缓开口,“可以了吧?已经两个小时了,你该骂的应该也都骂完了。今天晚上我还有其他行程。”
“两个小时?”卢嘉怪异的笑了两声,“我花了八年来捧你,你还我两个小时?”
“不要说的好像都是你在为我付出,你不是也从我身上赚了不少?”关柏言不为所动,“既然是公司的决定,我们还是都心平气和的接受为好。虽然你不再是我的经纪人,但日后总要见面,何必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
卢嘉没有立即说话,宁泽想,他大概正气得发抖吧。
听到现在他才明白,关柏言竟然真的说服公司帮他换了经纪人!
要知道,卢嘉如今不仅仅是带艺人的经纪人,更是高管,拥有公司股份,参与领导层内部决策。而关柏言,不管再出色,再有名气,也始终只是公司旗下的一名艺人。他居然拥有这样的能量,甚至不怕同卢嘉彻底闹翻,不得不说实在让人惊讶。
就在他思索之际,卢嘉忽然阴测测的,“你以为自己能得意多久?既然换了靠山,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关柏言一皱眉,反而露出笑容,“多谢提醒,不过我的事已经不用你再操心了。”
卢嘉又一次被堵得没了声音。
宁泽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昨天只看到关柏言一露笑容,熊胖就猛地一个哆嗦。因为接下来他一定会把事情搞得更大,说出更气人的话。
果然接下来关柏言又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觉得很开心。能够换掉你……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他对卢嘉的不满似乎由来已久。
他说着就向门口走来,预备离开。看到他的动作,宁泽也急忙向一旁躲去。
但就在此时,房间里忽然传来卢嘉嘲弄的声音,“那么,成熙的事被其他人知道也没关系吗?”
门里的关柏言和门外的宁泽同时停住动作。
借着室内明亮的光线,宁泽清晰的看到关柏言冷然的表情猛然僵硬。
“成熙,宁成熙……你不会已经不记得了吧?”卢嘉反复的念起这个名字,似放在口中咀嚼,“既然我不再是你的经纪人,也就没有必要再保护你,所以即使告诉别人那段故事——按照你的理论——似乎可以吧。”
关柏言黑沉沉的眼眸里有狠厉的颜色一闪而过。
他没有转头,背对着卢嘉,一手握紧门把却语气肆意,“要怎么说都随便你。不过,你最好把关于宁成熙的所有事都一字不漏的说出去。”
说完,他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宁泽因为躲避及时,并没有被发现。
办公室的房门重新紧紧闭合,宁泽再看不见卢嘉后面的反应。
此刻的他也顾不了这许多,只凭着本能寻到一个黑暗的角落坐下,脑中一片混乱,仿佛有整列火车轰隆隆的不停开过。
怎么回事?
他们提到了哥哥!
关柏言异常的表现似乎预示着其中另有隐情,整个事件又与卢嘉和关柏言有着断不开的联系。
浑浑噩噩的,他不知道自己在角落里待了多久,直到卢嘉催促的电话打来,才恍然记起两人约定的见面时间已到。
再次见到卢嘉,这名金牌经纪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精明干练的形象,不等宁泽坐下就单刀直入的问“那件事你究竟考虑的怎么样了”?
宁泽远远做不到与他一样的老练从容,脑袋里似乎装满了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但最后卢嘉说的一句话总算让他清醒了些。
他说,“下周三,晚上九点,你先准备好,地点到时候再通知。”
勉强在公司休息了一晚,向来睡眠极好的宁泽却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有睡着。偶尔朦胧的梦境中,也交替出现着卢嘉和关柏言的脸,其中夹杂着他们争吵的内容。
第二天是每个月两天的休息日,平日训练课程紧张的其他练习生还在抓紧时间补眠,宁泽却起了个大早,乘着最早一班公交车往回赶。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如此漫长,城市拥堵的交通和司机自言自语的咒骂声反复刺激着脆弱的神经。
近在咫尺的秘密像生长在阴暗角落的菟丝草,将宁泽越缠越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探求,却深刻的感受到这种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