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股无比熟悉的气味里几欲窒息,颤着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待她气息平顺,四肢舒缓可以动弹,她蜷起身体,目光闪动
瞟着谷云间。
他只是缄默地埋首收拾药案,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竹林边日光昏昧,周遭静悄悄的。
殷梳定了定神,提着裙边走了过去,开口:“谷药师是在这里等我吗?”
谷云间挑眉,嘴角挂着一丝似是而非的笑。
殷梳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骤起,她决意要问个清楚,便急急朝前走了几步,低声问道:“你究竟喂我喝了什么?”
谷云间眼神缓缓地在她脸上掠过,拖着音调意有所指地说:“你身上的毒该用什么东西压制,他们不知道,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你……你!”殷梳的心疾速地下落,她手指颤抖的指着谷云间,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谷云间混不在意地看着眼前白皙的手指,低笑一声问:“我不计代价地在救你,你不感激吗?”
殷梳用像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殷、姑、娘。”谷云间一字一顿,仿佛是从喉咙眼里嚼烂了才发出来的声音。
他弯下腰,看着眼前脸色惨如白纸的姑娘,温声在她耳边问:“殷、梳。这是你这次的新名字吗?”
殷梳瞳孔紧缩,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几步。
谷云间漠然看着她,毫无感情地开口:“你很成功。”
听到谷云间重复地说出和上次一样的话,殷梳在错愕间强撑着冷静了下来,她直视着谷云间,不再是疑问而是非常肯定地开口:“你认识我。”
谷云间扬起下颚,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殷梳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谷云间,又看向他身后仿佛漫无边际的竹林,整个人一片空白。
“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她喃喃自语。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谷云间对上殷梳茫然无措的眸子,好心地自问自答道:“你知道有一种毒蛇是怎么捕食猎物的吗?就像你这样,你总是展示出一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外表,让人误以为你真的是个泥沼深陷身不由己的小可怜,引诱着别人靠近你、温暖你、甚至自以为是地想要拯救你!你是不是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他们,觉得他们蠢得可怜?”
“你在说什么?”殷梳被交错的真实和荒谬压在心口喘不过气来,她伸手用力推开谷云间,大声辩驳道:“我不是你说的这样!”
谷云间没有回话,殷梳觉得自己在他审视的眼神下无所遁形如同赤裸。
她垂眸缄默了片刻,她将须纵酒曾告诉过她的话反复在心中诵读。
他对她说过太多句“我信你”。
这些柔软的话编织成了她坚硬的铠甲,让她有勇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人。
不对,须纵酒告诉她的是要她做自己。
她恢复了平静,不偏不闪地盯着谷云间黑云密布的眼眸,一字一句厉声开口:“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也非常讨厌你这幅高高在上、莫名其妙、故弄玄虚的样子
!”
谷云间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四周寂静得连竹叶飘落都消了声音。
“你想知道发生过什么?”谷云间讥诮地看着她,“可以。”
他话音刚落,殷梳察觉到身边弥漫起一股清苦的药味。
“这是什么?”她大惊失色,下意识以袖掩口。
“你慌什么,这是解药。”谷云间冷眼看着她,“噬魂散的解药。”
殷梳已经听不见他说话,她眼前蓦然炸开白色的焰火。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凭空出现在她脑海里,她伸出手,一片也没有抓住。
她头痛欲裂,摇摇晃晃地跌落在地。
谷云间一动不动冷漠地看着她捂着头挣扎,直到她的动作无意中拉开了她垂在耳边已经散开的乌发,她耳垂下银白色的反光映入他的眼睛。
他面色一变思索了一瞬,蹲下身凑到她面前抓住殷梳的肩膀,另一只手撩开她的头发准备看清楚。
而就在此时,竹林另一边响起一个朗润的男声:“你们在聊什么?”
谷云间抬起头,见到须纵酒站在黑墙下,他的面目被笼在屋檐的阴影下看不清表情,整个人僵直着正朝他们这边看着。
殷梳在恍惚中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却只看见一个模糊至极的身影。
谷云间收回手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脑海中的撕扯,整个人脱力往下跌了下去。
一道墨绿色的身影飞掠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她。殷梳靠在一个坚实的怀
抱里,在令她安心的气息中彻底陷入了昏迷。